对于初学走路的雏鸟而言,最深刻的一课,永远不是慈母的搀扶,而是被推下悬崖时,那穿过耳畔的,凛冽寒风。
第六十九章 最后一课
“——吵死了。”
当这句轻描淡写,却蕴含着神明般绝对威严的话语,从“士道”的口中说出时。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艾伦·米拉·马瑟斯,这位被誉为“世界最强魔术师”的女人,她那总是如同精密仪器般不起波澜的苍蓝色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她的剑,那把由dEm社最高科技打造,足以斩断因果,无坚不摧的随意领域光剑,此刻,正被两根看似纤细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
无论她如何催动能量,那剑尖都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它所面对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绝对无法被逾越的,名为“法则”的次元壁障。
这是……什么?
这个反应,这个力量……完全超出了“神之养成计划”中,对实验体“五河士道”的所有数据预估!
她的任务,是刺激琴里,逼出潜藏在士道体内的那个“异类”。
现在,“异类”确实被逼出来了。
但这份力量的层级,似乎……远远超出了维斯考特大人的预想!
就在艾伦大脑飞速运转,准备重新评估威胁等级,甚至考虑是否要立刻撤退之时。
意想不到的变化,再次发生。
“士道”那双如同古井般深邃、淡漠的眼眸,其中的光芒,突然一颤。
那份神明般的威严与厌烦,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五河士道本人那熟悉的,充满了惊恐、慌乱,以及……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的火焰。
【看清楚了吗,士道?】
在士道那片混乱的精神识海中,叶枫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这就是你所渴望的力量。也是……你与她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但是,我不能每次都替你救场。】
【你想要变强,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你连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家都无法挺身守护,那么你昨晚对我许下的所有决心,都不过是懦夫的梦话。】
【我不会再出手了。】
【从现在开始,这是你的舞台,你的战场。】
【——向我证明,你拥有成为‘导演’的资格!】
叶枫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彻底归于沉寂。
外界,那股钳制着光剑的,无形的法则之力,也随之消失。
艾伦只觉得手上一轻,那致命的剑尖,再次获得了自由。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有丝毫犹豫,手腕发力,就要将这一剑,彻底贯穿!
然而,她没能成功。
因为五河士道,没有后退。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一种堪称自杀般的姿态,迎着那致命的剑锋,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那没有任何灵力保护的,凡人的血肉之躯,将身后那正在被无尽痛苦与毁灭意志吞噬的,暴走的妹妹,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的对手,是我。”
士道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但他的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他死死地盯着艾伦那双冰冷的眼眸,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他身为“演员”的,第一句,属于自己的台词。
“想要伤害我的家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一刻,整个燃烧的战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艾伦的剑,停在了距离士道胸膛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她没有被任何力量阻挡。
是她自己,停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双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却依旧用身体作为盾牌,试图守护家人的少年,那张总是如同面具般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于荒谬的,难以理解的表情。
剧本,不对。
按照维斯考特大人的预测,在自己致命的攻击下,那个隐藏的强大“异类”应该会为了自保而彻底爆发,从而让她能够收集到足够详细的战斗数据。
但现在,那个强大的“异类”,竟然主动退场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弱小的,毫无力量的“本体”,用一种最原始,最愚蠢的方式,向自己发起了……挑战?
这是在……搞什么?
而另一边,这场突如其来的,充满了“勇气”的对峙,却成为了点燃最终火药桶的,最后一根引线。
“——哥哥!!!”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焦急的嘶吼,从士道的身后传来。
完全暴走的琴里,在看到自己最珍视的哥哥,即将被那把银色的剑贯穿的瞬间,她那被毁灭意志所支配的本能,终于突破了最后的枷锁!
她那仅存的,对哥哥的“守护”执念,与精灵那纯粹的“破坏”本能,发生了最激烈的,也是最致命的冲突!
轰——!!!!
赤红色的火焰,不再是无序地燃烧。它们如同受到了某种指令,疯狂地向着琴里手中的战斧<灼烂歼鬼>汇聚,压缩,再压缩!
战斧的形态,开始扭曲,变化!
巨大的炮口,在斧刃的中央缓缓张开,对准了前方的一切——对准了艾伦,也对准了,挡在艾伦面前的,五河士道!
炮形态!<灼烂歼鬼·炮>(camael megiddo)!
但这一次,它不是由琴里的意志所操控。
而是由纯粹的,失控的,足以将整片街区都从地图上抹去的,毁灭能量的,暴走!
“不好!”
佛拉克西纳斯的舰桥上,村雨令音那总是半睁的眼眸,第一次,完全睁开了!她看着屏幕上那已经突破了测量上限的恐怖能量读数,失声喊道:“灵力逆流!她要自爆了!!”
“士道!快躲开!!”
倒在地上的十香、折纸、真那,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她们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却因为刚才艾伦那精准的打击,而动弹不得。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末日降临的前一秒。
站在风暴中心,同时面对着前方世界最强的魔术师,与后方即将爆发的灭世炮火的五河士道,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堪称疯狂的举动。
他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艾伦一眼。
他猛地转过身,张开双臂,朝着那个正在汇聚着无尽光与热,即将亲手毁灭自己最爱之物的,绝望的妹妹,义无反顾地,拥抱了过去!
“——没事的,琴里。”
他的脸上,没有了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那份独属于“哥哥”的,能够包容一切的,温柔的笑容。
“——有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