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不像便利店那样亮得发白,照得人心里也跟着软和和的。
餐桌上热气腾腾,玉米排骨汤的香气混着炸小黄鱼的油酥味,还有一种……独属于“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安稳味道。
我妈简直把红宝当成了个瓷娃娃,恨不得把整盘小黄鱼都堆到她碗里,眼神里的喜欢满得快要溢出来。
“红宝啊,尝尝这个,阿姨拿手菜!”
“哎哟慢点吃慢点吃,喝口汤,别噎着!”
“这头发真好看,天生的吧?
像个小太阳似的,看着就暖和!”
红宝哪经历过这种阵仗?
平时在便利店,不是被姜暮雨嫌弃,就是跟我分着吃快过期的零食。
此刻被这浓烈又直白的爱意包围,她小脸通红,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碧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亮晶晶的,那点傲娇脾气早被炸小黄鱼和阿姨的夸奖轰到了九霄云外。
她甚至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我妈给她夹菜的手,像只真正被撸舒服了的小狐狸。
我哥在一旁看得酸溜溜,故意把筷子弄得叮当响,唉声叹气:
“妈,我是不是你捡来的?
这油焖大虾可是你儿子我剥的,功劳苦劳都没有,就光看见别人家孩子了。”
我妈头都不抬,又给红宝舀了一勺蒸蛋:
“去去去,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争宠!
红宝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伊人!
愣着干嘛?
给你哥盛碗饭,没看他碗都空了吗?
一点眼力见没有!”
我忍着笑,给我哥那巨大的海碗里压实了米饭,换来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妈,你是不知道,”
我哥开始日常告状,
“伊人现在可厉害了,夜班上个没完,神出鬼没的,指不定在外面干啥呢?
脸色差得跟天天熬夜打游戏似的。”
“呸呸呸,胡说八道!”
我妈立刻瞪他,
“你妹妹那是正经工作!
辛苦!
哪像你,一天到晚窝家里打游戏,还好意思说!
伊人,别听他的,累了就歇歇,妈给你炖汤补补!”
她说着,又给我盛了满满一碗汤,里面的排骨堆得像小山。
“就是!”
我立刻冲我哥扬了扬下巴。
“妈你就偏心吧!”
我哥嗷嗷叫,转头又去抢红宝面前的小黄鱼,
“小矮子,分我一条!”
红宝立刻护食地用手挡住盘子,龇牙:
“不给!
笨蛋哥哥自己剥虾去!”
“嘿!
叫谁笨蛋呢!”
“就叫你!”
餐桌上吵吵嚷嚷,碗筷碰撞,汤汁飞溅(主要是我哥那边)。
我妈一会儿骂
我哥没个正形,一会儿又催红宝多吃点,一会儿又问我工作顺不顺利,忙得团团转,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我喝着碗里温热鲜香的汤,看着眼前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鸡飞狗跳,听着我妈中气十足的唠叨和我哥欠揍的拌嘴,还有红宝那因为满足而微微摇晃的小脑袋……
便利店里的冰冷厮杀、诡异邪祟、深不可测的太爷爷、还有那沉重的、悬而未决的危机……
在这一刻,都被这暖黄色的灯光和食物的热气远远隔开,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仿佛只要推开这扇门,回到这里,世界上所有的风雨都会被挡在外面。
这里有的,只是永远炖好的热汤,永远唠叨却也永远毫无保留爱着你的妈妈,还有一个虽然欠揍但关键时刻总能靠得住的哥哥。
哦,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只被投喂得幸福感爆棚、暂时忘了自己是九窍灵狐的小家伙。
“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哥突然五音不全地嚎了一嗓子,被我妈一巴掌拍在背上:
“吃饭呢!
鬼哭狼嚎什么!”
我们都笑了起来。
红宝看着我们,也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得眼睛亮晶晶。
是啊。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我低下头,用力喝了一大口汤,把眼底那点突如其来的酸涩热气一起咽了下去。
外面的世界再危险,再诡异,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永远亮着灯,炖着汤,等着你回来。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