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不再是背景音,它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压迫性的轰鸣,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便利店里,灯光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而变得有些摇曳不定。
姜暮雨的命令就是信号。
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开,某种看不见的倒计时仿佛已经开始滴答作响。
我立刻转身冲向后面的小仓库。
狭窄的仓库里堆满了纸箱和杂物,空气中有股陈年的灰尘味。
在最深的角落,我找到了那个贴着“易碎品”标签的木质板条箱。
标签纸已经泛黄卷边,但箱子本身异常沉重,入手冰凉,木质表面刻着模糊的防潮防虫符文。
我铆足了劲,才把它一点点拖出来,箱底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
灰尘扑面而来。
打开箱盖,里面并非易碎玻璃,而是被厚实绒布分隔包裹着的几件东西:
一柄铜锈斑斑、但刃口隐隐流动着寒光的短剑;
一面边缘刻满云雷纹、镜面却模糊不清的青铜镜;
还有几个叠放着的、用某种暗色皮革缝制的卷轴,皮面上用暗红色的墨迹绘制着复杂的阵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这些都是姜暮雨压箱底的老古董,平时绝不轻动。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擦去表面浮尘,放在一旁待用。
外面传来红宝努力压抑着的、细微的喷吐声。
我探出头,看到她正站在便利店大门边,小脸憋得有点红,碧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正极其专注地从口中吐出一缕纤细而凝练、近乎纯白的火焰。
那火焰温度极高,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却又被她控制得极好,如同最精细的焊枪,均匀地灼烧过门框内侧的每一寸木质和金属接缝。
被狐火灼烧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极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银色纹路,隐隐散发出一种纯净而灼热的气息,将门外渗入的阴冷湿气都逼退了几分。
她在用自己的本源狐火为便利店的门户加持。
姜暮雨也没闲着。
他不再关注手机,而是蹲在那个屏幕闪烁的主机箱前,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带起残影。
屏幕上不再是游戏界面,而是无数飞速滚动的、复杂的能量流谱图和地形扫描信号,一个个代表异常能量波动的红点在区域地图上明明灭灭。
他的眉头紧锁,不时切换到另一个界面,快速输入几段古老的指令符文。
紧接着,店内有了变化。
墙角那些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装饰性的刻痕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微弱的白光,如同电路被依次接通,构成一个无形的能量网络,将整个便利店笼罩其中。
空气中响起一阵极低沉的、仿佛无数细小齿轮开始咬合转动的嗡鸣声。
货架微微震动,上面陈列的商品却稳如泰山。
门口那串老旧的风铃无风自动,却不是发出预警的尖啸,而是流淌出一串清脆、稳定、带着某种净化力量的悦耳音阶,悄然驱散着空气中残留的腐朽与不安。
悬挂在角落的几枚五帝钱自行调整了方位,彼此之间产生细微的能量共鸣,发出清越的金石交击之声,形成一个隐形的辟邪力场。
甚至连门口那只招财猫陶瓷摆件,缓慢摇摆的节奏也变得坚定有力起来,憨态可掬的笑容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肃穆。
整个便利店,正在姜暮雨的操作下,从一个普通的夜间歇脚点,迅速转变为一个进入战备状态的、武装到牙齿的小型堡垒。
红宝终于完成了对最后一道窗户的加持,累得吐着舌头直喘气,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她看着店内焕然一新(虽然肉眼几乎看不出变化)的氛围,碧眼里充满了惊叹和一丝紧张。
姜暮雨终于从主机箱前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额角带着汗迹,显然刚才的一番操作消耗不小。
他走到我拖出来的木箱前,目光扫过那几件老古董法器,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群不好惹的老朋友。
他拿起那面模糊的青铜镜,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镜背云雷纹,又看了看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
“巡夜官的指骨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他声音低沉,对我们说,也像在对自己说,
“被他们盯上的,绝不是小角色。
要么极度危险,要么……牵扯极大。”
“这东西,”
他掂了掂手里的青铜镜,
“还有这些,”
他指了指箱子里其他东西,
“是最后的手段。希望用不上。”
他把青铜镜放在柜台最顺手的位置,然后开始检查那几枚皮革卷轴上的封印是否完好。
“伊人,符纸,朱砂,最高规格的,多准备一些。
红宝,你的狐火省着点用,到时候可能需要你持续输出。”
他分配着任务,语气不容置疑。
“从现在起,眼睛都放亮一点。
进来的每一个‘顾客’,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店外路过的每一个影子,都可能有问题。”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昏暗的世界,玻璃上映出他凝重而锐利的侧脸。
“暴雨还没停,”
他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它’或者‘它们’,恐怕已经离得很近了。”
便利店里,一切准备似乎都已就绪。
法器就位,结界全开,严阵以待。
我们三个,像暴风雨中守在唯一灯塔里的守望者。
等待着那未知的、必然来临的冲击。
大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