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风寒,起初并未在偌大的宫廷中掀起太大的波澜。太医院那群经验丰富的太医们,按部就班地依照惯例开了方子。皇帝也并未因这小小的风寒而放下朝政大事,每日依旧端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只是,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声,在寂静得近乎压抑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隐隐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波澜。
各宫妃嫔们得知皇帝染恙,纷纷按制进献了些精心准备的补品汤药。这些补品汤药,有的装在雕花精美的盒子里,有的盛在温润如玉的瓷盅中,无一不彰显着送礼之人的用心。白清漪听闻此事后,也让贴身宫女云雀将那份珍藏已久的老山参送去了太医院。她特意嘱咐云雀,言明这老山参是给宋太医及其同僚们的,“提神补气,以更好地侍奉圣驾”。这份礼物虽未直接送到御前,但白清漪心中明白,这份心意,心思细腻的宋太医定能懂。毕竟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太医院的朋友,就多一份保障。
然而,七八日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而过,皇帝的病情却并未如众人所期待的那样逐渐好转。反而,在一次早朝时,那原本偶尔的咳嗽声变得愈发剧烈,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皇帝咳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在龙椅上摇晃起来。朝堂之上,大臣们面面相觑,气氛紧张得仿佛能点燃空气。最终,皇帝无奈之下,只能被迫中途休朝。这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前朝后宫,顿时,整个宫廷都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后面露忧色,那原本端庄秀丽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与担忧。她顾不上自己的凤体是否安泰,亲自前往养心殿侍疾。她脚步匆匆,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仿佛带着一丝慌乱。贤妃、德妃等高位妃嫔们听闻皇帝病情加重,也纷纷请求前往养心殿探望。她们精心打扮,盛装而来,希望能在这关键时刻在皇帝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然而,皇帝却以“恐染病气”为由,婉拒了她们的请求,只允皇后每日短暂陪伴在侧。
这种特殊的“恩宠”,让贤妃的脸色一连几日都不太好看。她原本就心高气傲,自恃三皇子深得皇帝宠爱,在宫中一向趾高气扬。如今却被皇帝如此明显地冷落,心中的愤懑与不甘可想而知。她回到自己的宫殿后,摔碎了好几个珍贵的瓷器,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宫殿中回荡,仿佛是她心中愤怒的宣泄。
白清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如同明镜一般清楚。皇帝此举,既是对皇后多年来的信任与依赖,也是一种政治表态——在龙体欠安之时,中宫地位不容动摇。这无疑是对近来风头正盛的三皇子一系,某种程度的敲打。毕竟,在这深宫之中,权力斗争从未停止过,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蕴含着深意。
“小姐,听说皇上的咳症,似是引发了旧疾,太医院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些温和的方子先稳住。”云雀将从宋太医那边隐约探听到的消息,小心翼翼地禀报给白清漪,语气中满是担忧。她深知,皇上若有个好歹,这后宫的天,可就要变了。到时候,各宫妃嫔们的命运也将随之改变,而她们这些依附于妃嫔的宫女们,更是前途未卜。
旧疾?白清漪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蹙起了眉头。她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前世的种种,然而,前世此时,她位份低微,如同一只蝼蚁般在这深宫中艰难求生,对前朝后宫的大事知之甚少。她并不记得皇帝在这个冬天生过一场大病。是她的重生引发了变故,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还是前世她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信息,所以对此一无所知?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可知是什么旧疾?”白清漪急切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她深知,皇帝的病情关系到整个宫廷的局势,也关系到她自己的命运。
云雀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就打听不到了,太医院口风很紧。他们一个个都守口如瓶,仿佛生怕泄露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白清漪沉吟片刻,心中思绪万千。皇帝病重,皇子年长,各方势力必然蠢蠢欲动。贤妃定然不会甘心被皇帝冷落,她定会想尽办法让三皇子在御前多露面,甚至……可能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打击皇长子,为自己的儿子谋取皇位。而皇后,为了维护嫡子地位和自身权威,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她必然会联合自己的势力,与贤妃一系展开一场激烈的斗争。这潭水,眼看就要被搅浑了,而她白清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如同一只弱小的蝼蚁,随时可能被踩得粉碎。
“云雀,”白清漪思索片刻后,严肃地吩咐道,“近日若无必要,我们少出门。在这敏感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有人问起皇上病情,一概回说不知,只道祈愿皇上早日康复。我们可不能卷入这场不必要的纷争之中。”
“是,小姐。”云雀恭敬地应道,心中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深宫之中,波谲云诡,很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白清漪正在静心抄录佛经,她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她对皇帝的祈福。突然,刘嫔身边的大宫女匆匆而来,她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她恭敬地向白清漪行了个礼,说道:“婉贵人,刘嫔娘娘有请。”
白清漪心中微讶,刘嫔平日里鲜少主动寻她。她心中不禁猜测,刘嫔此次找她所为何事。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保仪态端庄得体后,便随着宫女前往正殿。
刘嫔坐在暖榻上,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锦袍,头上戴着精美的头饰,但她的神色却比平日更显凝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仿佛隐藏着什么心事。见白清漪进来,她微微示意她坐下。
“婉贵人,”刘嫔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严肃,“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相询。”
“娘娘请讲。”白清漪恭敬地说道,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你与太医院宋太医,似乎有些往来?”刘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那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剑,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白清漪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心中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片刻后,她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回娘娘,嫔妾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曾蒙宋太医诊治,故而认得。并无过多往来。只是感念宋太医的医治之恩,所以偶尔有些问候罢了。”
刘嫔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深究,转而道:“皇上龙体欠安,乃是国本所系。如今前朝后宫,人心浮动。我们钟粹宫位置特殊,在这敏感时期,更需谨言慎行,莫要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否则,一旦站错队,后果不堪设想。”
白清漪垂首,恭敬地说道:“嫔妾明白,定当恪守本分,不参与任何宫廷斗争。”
“嗯。”刘嫔沉吟片刻,又道,“皇后娘娘近日为皇上病情忧心不已,凤体也有些不适。你素来沉稳,字也好,明日便随本宫一同去坤宁宫请安,替皇后娘娘抄录些祈福经文吧,也算尽一份心力。这也是你表现自己的一个机会。”
随刘嫔去坤宁宫?抄录经文?白清漪瞬间明白了刘嫔的用意。这并非简单的差事,而是在向皇后表明钟粹宫的立场,也是一种在敏感时期的站队。刘嫔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在这关键时刻却选择带她这个近来颇受关注的婉贵人前去,其意味不言自明——既是借她的“势”增加分量,让皇后看到钟粹宫的诚意,也是将她更进一步地推向皇后阵营。一旦她答应了,就意味着她选择了站在皇后这边,与贤妃一系为敌。
然而,在这深宫之中,她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一旦拒绝,不仅会得罪刘嫔,还可能引起皇后的不满。到时候,她在这宫中将会更加举步维艰。
“是,嫔妾遵命。”白清漪恭敬应下,心中却充满了无奈与担忧。她不知道这次前往坤宁宫,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是皇后的赏识与庇护,还是贤妃一系的报复与打压?一切都是未知数。
从正殿出来,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那凛冽的寒风仿佛吹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的心也变得冰冷起来。白清漪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那天空如同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帝疾微恙,牵动全局。她这枚小小的棋子,再次被无形的手,推向了风暴即将来临的中心。坤宁宫……皇后……这一次,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是生机的曙光,还是毁灭的深渊?她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但她知道,她只能勇敢地面对,因为在这深宫之中,她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