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里的死寂,沉得能压碎魂魄。灰黑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吞了天光,吞了声响,连风掠过岩壁都没半点动静。空气里飘着腐朽混着空洞的怪味,吸一口都觉得五脏六腑发僵,仿佛在这里多待片刻,连自己的“存在”都会被慢慢磨掉。
盆地中央,那灰黑旋涡还在缓缓转着,像只蛰伏的巨兽,每转一圈,周围的空间就扭曲一分,黑色裂隙时隐时现,吐着噬人的寒气。数十个轩辕兵俑木愣愣地站在漩涡边,眼神空洞,四肢被灰黑丝线缠着,机械地把抓来的生灵往漩涡里送——那些人刚靠近,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就化作一缕青烟,连衣服碎片都没留下,彻底湮灭在黑暗里。
盆地边缘的阴影中,相柳半跪在地,玄袍被血浸透,贴在单薄的背上。他脸色白得像浸了霜的宣纸,唇角凝着的血痂裂开,渗出新的殷红,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燃着不屈的火。坠入旋涡这些日子,他全靠辰荣战魂的韧劲和空间本源的本能撑着,在最后一刻锚定了空间边缘,没被彻底吞噬,却也被虚无锁链缠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旋涡越来越壮。
心口的同心符微微发烫,那是望舒的气息,是他与外界唯一的牵连,也是撑着他不被虚无同化的最后执念。
“必须……毁了核心……”他咬着牙,艰难运转仅剩的本源,想冲开束缚,可每一次尝试,虚无之力都像附骨之疽般反噬,疼得他浑身发抖,意识都在慢慢模糊。
就在相柳的意识快要沉入黑暗时,一道翠色光柱猛地刺破天幕,像从建木根须里抽出来的生机之矛,直直扎向盆地边缘的岩壁!
“滋啦——!”
光柱里的生机与虚无之气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灰雾瞬间被蒸腾出一片空白,岩壁上隐藏的邪恶符文阵列露了出来,正嗡嗡运转着。是净空灵纹阵盘!望舒来了!
“敌袭!”黑袍人瞬间被惊动,一道道黑影从阴影里扑出来,邪能锁链铺天盖地射向光柱来源处。
可迎接他们的,是密集如雨的攻势!辰荣箭矢缠着淡金光芒,雪魂冰棱带着刺骨寒气,妖族爪影快如闪电,从各个隐蔽点倾泻而下,把锁链击得粉碎!石坚手持巨斧,怒吼着劈飞两名黑袍人,身后五百辰风骑结成战阵,像钢铁洪流般冲上去,瞬间与黑袍人绞杀在一起!百名影卫化作暗影,专挑操控阵法的黑袍法师下手——这是望舒定下的战术,不硬闯核心,先拔外围爪牙,毁了维持锚点的辅阵!
“启动缚灵大阵!绝不能让他们靠近!”黑袍首领又惊又怒,挥舞骨杖,盆地四周亮起更多幽暗符文,无形力场像潮水般压过来,想困住联盟将士。
“冰魂,封!”冰岩双手结印,极寒冻气瞬间蔓延,地面结起厚冰,空气都仿佛被冻住,黑袍人的速度骤减,力场也凝滞了一瞬。
“敖擎左翼!石坚右翼!拆了两翼阵眼!影卫随我冲中路,目标漩涡东侧三号辅阵!”望舒的声音穿透战场喧嚣,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她隐在高处阴影里,周身绕着翠绿光环,指尖悬着一缕灵气,随着战场局势轻轻晃动——建木种子全力运转,她的灵识像一张网,覆盖整个战场,精准捕捉着每一个破绽,每一次指挥都掐在要害上。
联盟将士进退有据,配合得严丝合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步步切割着黑袍人的防线,往盆地核心推进。
“望舒……”相柳感受到那熟悉的生机气息,心口的同心符烫得惊人,死寂的心湖猛地掀起波澜。她来了!带着能扭转战局的力量!
辰荣战魂的炽烈、空间本源的锐劲,还有对望舒的牵挂,拧成一股绳,从丹田深处猛地炸开!相柳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血色精光,禁锢他的虚无锁链在生机之力的冲击和他的战意爆发下,发出“咯吱”的脆响!
“吼——!”他一声咆哮,双臂猛地一振,锁链应声崩碎!
脱困的瞬间,相柳化作一道流光,无视周围的混战,直扑旋涡核心!只有毁了它,才能终结这一切!
“拦住他!”黑袍首领骇然失色,催动骨杖,旋涡中射出数道漆黑触手,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缠向相柳!同时,旋涡吸力骤增,整个盆地的空间都开始向内坍缩!
“你的对手是我!”
清冷的喝声响起,望舒后发先至,挡在相柳身前。她双手合十,青木灵气化作一面巨大的碧绿光盾,上面流转着无数生机符文,硬生生挡住了漆黑触手!
“轰——!”
绿光与黑气碰撞,巨响震得岩壁掉渣,望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光盾剧烈波动,却寸步不退。她回头,与冲过来的相柳目光交汇——眼底的血丝与眉峰的坚毅撞在一起,没说一个字,却像彼此递了一把最利的剑。
“一起!”相柳低喝,身形与她交错而过,不屈剑出鞘,剑尖凝聚着空间切割之力与寂灭战意,化作暗金厉芒,刺向旋涡中心!
望舒印诀再变,建木种子光芒大盛,生机之力化作无数翠绿丝线,缠绕渗透进扭曲的空间,用“存在”之力强行稳定这片区域,为相柳的致命一击铺路!一破一补,一生一灭,两种力量完美互补,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威能!
“不——!”黑袍首领发出绝望嘶吼,他能感觉到,锚点核心正在剧烈震荡,那来自“主上”的意志,竟透着一丝惊悸!
暗金剑芒与翠绿丝线缠在一起,硬生生扎进旋涡核心!
没有惊天爆炸,只有法则碰撞的极致——光与暗疯狂对冲,一边灭一边生。整个裂谷剧烈震动,岩壁崩塌,空间破碎,灰雾被搅得四散,带着刺骨的寒意,落在皮肤上像细小的冰碴。
相柳和望舒被能量乱流吞没,身影瞬间消失在强光里。
石坚、敖擎等人急得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空间风暴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核心区域的强光越来越盛。
不知过了多久,强光散去,尘埃落定。
旋涡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空间涟漪缓缓平复。坑边,相柳用不屈剑撑着身体,单膝跪地,气息微弱到极致;望舒瘫在他身旁,脸色惨白,建木种子的光芒黯淡下去,显然耗尽了全力。
但他们还活着,锚点,毁了。
两人相视一笑,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并肩作战的默契,在目光里静静流淌。
可就在这时,望舒怀中的传讯玉符突然烫得吓人,木黎的声音劈头砸过来,带着哭腔的急促:“望舒!军师!轩辕大军到谷外三十里了!皇甫圭亲自来了,他们动了破界弩!三道箭气轰在大阵上,东南角的灵纹碎了,撑不住多久了!”
刚刚松下的弦,瞬间绷到极致。裂谷之战虽胜,家园却已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