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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回辰辉地宫,没等喘口气,满殿的争执就裹着焦味扑过来。长老会的偏殿里,烛火从早烧到晚,灯芯积的灰落了一层又一层,各族代表的声音却没半分弱——万妖谷的敖擎拍着石案要猎场,龙爪把案角抠出三道白痕;人族老族长攥着破布包的麦种,说流民连栖身的地都没有,哪能让妖族占了好田;轩辕使团更横,坐在上首翘着腿,说联盟得认他们当宗主,不然边境的兵“保不齐会走火”。

相柳和望舒坐在主位,倒像殿里最静的两根柱子。相柳指尖总摩挲着袖口的旧疤——那是九幽邪触手划的,听着吵声,眉峰皱得能夹死蚊子,只有望舒偶尔碰他手背时,那冷硬的线条才会软半分。望舒手里总捏着片建木叶子,说话时叶子会跟着轻轻晃,她不说硬话,却能把敖擎的怒火、人族的委屈都捋顺:“猎场划一半给妖族,另一半种上速生的灵麦,流民能干活换粮,妖族也能守着猎场——哪有比‘都有活路’更要紧的?”

可架不住人多心杂,连轴转了几天,两人都熬得眼里带红。相柳处理纷争时越来越果决,有时甚至冷着脸撂下句“按我说的办,违令者撤了联盟补给”,只有转头看望舒时,才会递过杯温好的灵草茶。望舒也累,夜里凭窗时,指尖总划着窗棂上的旧纹,眼底晃着温泉谷的花影——她想那株刚冒芽的紫花了,不知道没人浇水会不会蔫。

这夜吵到月上中天,是为了流民安置地的界碑。敖擎急了,龙鳞都炸起来:“那片坡地有鹿群!给了流民,我族子弟喝西北风?”人族代表也红了眼:“上个月雪灾,流民冻饿了二十多个!再没地住,要出人命的!”眼看敖擎要掀桌子,相柳突然拍了案,声音冷得像冰:“坡地东半归妖族,西半建流民屋,中间立‘共护碑’——谁先动手,我先摘了谁的联盟令牌。”

话落,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没人再敢争,可出门时,敖擎甩着袖子,人族代表抹着眼泪,气氛僵得像块冰。

人走光了,相柳揉着突突跳的额角,走到殿外廊下。夜风格外凉,裹着地宫废墟的土味,吹得他领口的布都贴在脖子上。抬头看,月亮圆得很,清辉洒在断墙上,像铺了层薄霜——倒让他想起清水崖的雪夜,那时洪江还在,把热酒递给他,说“等开春了,就带你去看陨星谷的花”,可后来,只有雪裹着雪粘在甲缝里的凉,再没见过春天。

心口突然发闷,像被百年的杀戾堵着,连呼吸都沉。他想逃,想回温泉谷,想再闻闻望舒晒的草木香,可脚像钉在廊上——他知道,逃不了,那些等着他拿主意的人,那些还在啃树皮的流民,都指着他。

一件带着暖香的披风突然落在肩上。望舒走过来时,裙角扫过廊下的草,带起点细响。她没说话,就站在他身边,跟着看月亮,指尖偶尔碰他的袖子,像在悄悄递劲。

“毁邪魔容易,建秩序难。”相柳的声音在风里飘,带着点自嘲,“以前觉得拿剑砍就够了,现在才知道,砍完了,要管的事更多。”

望舒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半盏泉:“可你没发现吗?上次吵着要打的小部族,这次主动捐了半车粮;敖擎看着凶,刚才走的时候,偷偷让手下把鹿肉分给流民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皱着的眉,“你在,大家才敢盼‘安稳’。这不是麻烦,是咱们守着的东西啊。”

相柳没说话,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却在被他攥住时,轻轻回握了下。风还在吹,可肩上的披风暖,手里的温度也暖,堵在心口的闷,竟慢慢散了些。

“轰隆——!”

一声脆裂的炸响突然从地宫东南角传来,紧接着是石坚的怒吼:“敌袭!护好库藏!”

邪戾的气瞬间涌过来,不是归墟邪魔的狠,却像毒针似的,扎得人皮肤发紧——是幽冥的余孽!相柳眼里的柔意瞬间没了,只剩冷得刺骨的杀戾,身影一闪就往事发地掠,只撂下句“别跟来!”

望舒哪能听?库藏里不仅有联盟的粮和药,还有生命源泉的备用玉瓶,更有刚收治的伤兵!她周身青光大盛,跟着冲过去,刚到拐角,就看见满地的黑衣死士——个个裹得严严实实,眼缝里漏出的光比冰还冷,刀上沾着发乌的邪雾,正往伤兵的营帐扑!

相柳已经杀进了战团,“不屈”剑的金芒扫过,两名死士瞬间被劈成两段。可死士太多,还有几个正疯了似的砍库藏的封印,石坚带着辰荣兵拼死挡,胳膊上已经添了道深伤。

“小心身后!”望舒突然尖叫。

一名死士头领藏在阴影里,手里淬着幽蓝毒的短剑,正往相柳后心刺——相柳正忙着挡身前的三柄刀,根本没察觉!望舒想也不想,猛地冲过去,双手结印,一道青木光盾瞬间挡在相柳身后,可她刚运起灵力,唇就抿得发白,光盾凝出来时,指节都在抖——这一下耗了她大半本源!

“铛!”

毒剑刺在光盾上,发出刺耳的响,光盾瞬间破了,剑尖透过来,划在相柳的左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瞬间泛出蓝黑色的毒,顺着血管往心口爬——是“蚀魂幽瘴”!

“相柳!”望舒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按在伤口上,青木灵气拼命往里灌,可毒瘴太顽固,刚压下去点,又冒出来。

相柳目眦欲裂,反手一剑逼退死士头领,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望舒的手腕:“别耗灵力!”可他自己的声音也发颤,毒已经窜到肩窝,连握剑的手都开始麻。

就在这时,相柳脉里突然炸起股劲——建木的绿气疯了似的转,裹着辰荣战魂的金芒,像两条拧在一起的火,顺着血管往伤口冲!毒瘴遇着这股劲,“滋滋”响着冒黑烟,连伤口的血都从黑转红。他闷哼一声,周身的气突然暴涨,金绿光裹着他,像披了层铠甲,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颤!

“吼——!”

相柳的声音带着洪荒凶兽的威,一步踏出,剑直指那死士头领。剑光过处,空间都像被割开,头领连躲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劈成齑粉,周围的死士见了,腿都软了,没一会儿就被石坚他们剿杀干净。

战斗停了,地宫静得只剩喘息声。相柳拄着剑,左臂的伤口在金绿光里慢慢愈合,可他没看伤口,只攥着望舒的手——她的脸白得像纸,连站都站不稳,显然是刚才耗力太狠。

“傻子,谁让你挡的?”相柳的声音有点哑,指尖碰她的脸,还带着冷汗。

望舒笑了笑,往他身边靠了靠:“你死了,我守着联盟有什么意思?”她抬头,看他眼底还没散的杀戾,又补了句,“这幽冥余孽能摸进来,说不定有人指路——轩辕那边,得盯紧了。”

相柳点头,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又看向望舒苍白的脸。月光从破窗里照进来,裹着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他知道,安宁还远,甚至体内这突然爆发出的劲,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可只要手里的温度还在,身边的人还在,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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