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祖地的夜,静得能听见灵泉渗过石缝的“嘀嗒”声。篝火在谷中央跳着,把巫咸族人的影子映在岩壁上,有的靠在一起补觉,有的在磨骨杖,连孩童的呓语都轻得像羽毛——这是相柳踏入南荒后,见的第一片不裹着血和邪味的安宁。
他独自坐在最高的岩台上,银发垂在肩前,被火光染成暖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玉符,符面还留着望舒的温,目光却盯在北方的夜山——那里藏着地宫,藏着他现在唯一想立刻见到的人。木黎白天说的话还在耳边转,像块冰碴子硌着心:辰荣不是输在轩辕手里,是输在“虚无之影”的算计里;洪江最后的血战,是邪祭;连他这九命妖力,都成了邪魔破界的钥匙。
这些真相太沉,沉得他连呼吸都得放轻——望舒身上的木灵本源,怕是跟这一切脱不了关系。她现在怎么样了?青沅的禁制撑不撑得住?会不会有人顺着他的痕迹找去地宫?
“军师夜里风凉,披件衣。”木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举着件兽皮袄,骨杖敲在岩阶上,“笃笃”声在静里格外清。他走到相柳身边坐下,望着北方的眼神比夜还深:“祖地传承里写,木灵尊者陨前留了话——‘青木醒,辰星归,阴影退’。老朽看,那‘辰星’就是你,至于‘青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相柳攥着玉符的手,“该是帮你封裂隙的那位姑娘吧?”
相柳没答,只是把兽皮袄往身上裹了裹——风里的暖好像顺着袄子渗进来,却没化掉心里的急。“大祭司,祖地能护好族人吗?”
“尊者的禁制在,除非邪魔本体来,不然破不了。”木黎点头,“你要回去?”
“嗯。”相柳站起身,夜风吹得他衣摆猎猎响,“那里有我必须守的人,还有得一起扛的事。”他低头看向木黎,眼神亮得像淬火,“巫咸族先养着劲,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跟邪魔算总账。”
木黎对着他深深一揖,骨杖戳在地上,声音稳得很:“老朽和全族,等军师号令。”
天刚亮,相柳就带着石坚三人出发。巫咸族人把干粮往他们背包里塞,还煮了热汤让他们带着;之前救的那少女,攥着枚青木护身符跑过来,指节都发白,把符往相柳手里塞:“这符能挡邪气,你……你替我谢谢那位姐姐。”
相柳捏着护身符,温温的木灵气裹着手心,像望舒之前渡力时的暖。他把符小心放进怀里,挨着玉符,对少女点了点头:“我会的。”
没多耽搁,四人很快钻进黑森林。这次归途,相柳没藏气息——反而故意散出点辰荣灵力,像在林子里插了面旗。石坚懂他的意思:一是练新得的本事,二是把沿途的幽冥余孽引出来清了,省得日后扰了地宫。
果然,走了三天,在一处山隘遇上了百来个幽冥教徒,还有两个尊者带队。相柳没让石坚他们动手,自己提着妖力就冲了上去——净世莲华的金光裹着青木暖劲,像把烧红的刀,劈进邪雾里“滋滋”响。之前打尊者还得费点劲,现在掌风扫过去,邪力就化了烟。没半柱香的功夫,教徒全倒了,一个尊者被金光穿了心口,另一个断了胳膊,往山后逃了。
相柳站在尸堆里,黑袍上没沾半点血——不是躲得快,是邪气近不了他身。石坚三人跑过来,眼里全是劲:“军师,您这本事,跟之前比简直天差地别!”
相柳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玉符——这力量里,有一半是望舒给的。他得快点回去,把这些事都告诉她。
越靠近地宫,相柳心里的慌就越重。直到看见地宫入口的山坳,他的脚步突然停了——地上的草被烧得焦黑,断树桠上还挂着黑袍碎片,几具腐烂的幽冥教徒尸体躺在石缝里,爪痕深得能看见骨头!
有人来过!
相柳的心跳瞬间快了,灵识像疯了似的往地宫里探,指尖攥得发白,连妖力都乱了半拍。还好,入口的禁制没破,反而比他走时更密了,青沅的阵法纹路在石壁上闪着淡光,像层护罩。再往里探,能摸到那股熟悉的木灵气息——望舒的!不仅没弱,还强得很,像棵吸足了灵气的树,稳稳扎根在地宫深处。
他悬着的心突然落了,后背的紧绷一下松开,连呼吸都顺了。石坚也看明白了,松了口气:“青沅姑娘厉害,把禁制补得这么牢!”
“你们在这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相柳交代完,按青沅教的法子,用辰荣血脉叩击石壁。“咔嗒”一声,石壁裂开道缝,刚好能容他进去。
地宫里的变化让相柳愣了——之前暗沉沉的通道,现在被夜明珠照得亮堂,石缝里竟冒出了细弱的绿芽,灵气吸进肺里,暖得像喝了灵泉。他快步往传承殿走,越走越清楚地感觉到望舒的气息,裹着浓浓的生机,从殿里飘出来。
传承殿里,蕴灵泉泛着七彩光,望舒坐在泉中央,周身裹着层翡翠色的光茧,茧上的纹路像树叶脉络,还飘着细小的绿光,碰着相柳的衣摆,就绕着圈往上爬。她闭着眼,眉头轻舒,脸色比之前红润多了,连头发都好像亮了点。
青沅站在泉边,看见相柳,递过来一杯水,小声说:“她三天前突破了,现在在稳固本源。这几天总摸着玉符笑,说你肯定快回来了。”
相柳接过水,没喝,只是盯着光茧里的望舒。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轻轻的一声“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望舒的眼睫颤了颤,光茧上的绿光突然亮了,像在回应他。相柳笑了,是这一路来最松的笑——血没白流,路没白走,他要护的人好好的,要一起面对的未来,也终于有了盼头。
归途到这,才算真的结束。而他们要一起走的路,才刚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