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骑士悬浮于夜空,如同静谧的星辰,其散发出的威压并非噬血巨像那种充满侵略性的暴戾,而是一种更加浩瀚、更加深远、仿佛与整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隐隐共鸣的堂皇之感。他背后的光翼缓缓收拢,化为点点光屑消散,露出流线型、充满神圣与精密感交织的金色铠甲。他手中的长弓也化作光芒隐去,身形缓缓降落在悬崖边缘,与战兔等人保持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你是……”战兔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build系统并未发出敌对警报,但对方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切换回了基础兔坦形态,节省能量,警惕地注视着来人。
林道一强忍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仔细观察着这位不速之客。在他的精神感知中,这位金色骑士就像一轮温暖但并不灼热的太阳,散发着稳定、有序、与周围环境和谐共振的能量场,与浮士德那种冰冷扭曲的“高维干涉感”,以及噬血巨像那种混乱狂暴的“被污染感”截然不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对方铠甲下,似乎并非纯粹的血肉之躯,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接近“规则聚合体”的存在。
王则是在最初的愕然后,眼中闪过深深的戒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血族的气息,也没有人类的生命波动,那是一种……更加超然的存在。
金色骑士的面甲看不出表情,他(或者“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那堆信号装置的残骸和噬血巨像消散的灰烬上。
“强制进化污染体,确认清除。非法高维信号发射源,确认摧毁。”一个平和、中性、仿佛带着金属共振质感的声音响起,没有情绪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是谁?”战兔再次发问,握紧了手中的钻头粉碎者,“浮士德的同伙?还是……”
“浮士德?”金色骑士微微偏头,似乎在进行信息检索,“根据现有数据比对,该组织行为模式符合‘规则窃取者’及‘不稳定变量扩散者’定义,属于需‘观察’及‘必要时介入纠正’的目标范围。我,并非其同伙。”
“‘规则窃取者’?‘不稳定变量’?”林道一捕捉到了这些关键词,心中一动,这似乎与他对“观测者”和浮士德关系的猜测有部分吻合,“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要介入?”
金色骑士将目光转向林道一,那平和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看到他体内缓缓旋转的“变革之种”。
“我是‘秩序之环’的维护者之一,代号‘裁决者(Arbiter)’。”他(它)平静地回答,“我的职责是巡视此界域,监测异常规则波动,清除由外部非法干涉导致的‘规则污染体’,并修复因此产生的‘现实裂隙’。”
“秩序之环?界域?规则污染体?”战兔听得一头雾水,这些概念远超他平时研究的物理科学范畴。
但林道一却隐隐明白了什么。他回想起自己穿梭不同世界时感受到的规则差异,以及“变革之种”帮助他适应和编织数据的能力。“裁决者”所说的,似乎是在维护各个世界(界域)基础规则的稳定,防止像“观测者”那样的存在胡乱插手,制造出像噬血巨像这种破坏世界平衡的怪物(规则污染体)。
“你所说的‘外部非法干涉’,是指浮士德背后的……那些‘观测者’吗?”林道一试探着问道。
“观测者……”裁决者似乎对这个称呼进行了一下比对,“非正式命名,但指向性基本正确。它们是不被允许在此界域进行直接干涉的‘高维观测实体’。其投放力量、引导进化的行为,对此界域的基础生命演化规则和能量平衡构成了严重威胁与污染。浮士德组织,是其在此界域的非法‘代行者’之一。”
果然!林道一和战兔对视一眼,心中的猜测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证实。浮士德背后确实有更高维度的黑手,而这个“裁决者”,似乎是站在维护这个世界原有秩序的一方?
“既然你是维护秩序的,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浮士德和那些猛击者已经造成了很多破坏!”战兔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质疑。
“介入需符合‘秩序之环’准则。”裁决者的回答依旧刻板,“在‘污染体’或‘非法信号源’对界域规则造成不可逆损害,或出现超越当前文明应对极限的威胁时,方可直接介入。此次‘规则污染体’(噬血巨像)与‘非法高维信号源’(菱形装置)同时出现,且其结合体已具备初步撕裂局部现实稳定性的风险,符合介入条件。”
也就是说,之前猛击者的破坏,在“秩序之环”看来,可能还没到需要他们直接出手的“阈值”?这种高高在上、近乎冷酷的“准则”,让战兔感到一阵不舒服。
“那现在呢?浮士德还在,那些‘观测者’肯定也不会罢休!”战兔追问。
“我的此次任务目标已完成:清除污染体,摧毁信号源。”裁决者说道,“浮士德组织及其背后的‘观测者’,属于长期观测与限制目标。彻底清除需更高级别的授权与协同行动。目前,它们仍处于被‘限制’和‘观察’状态。”
它(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道一和王:“此次事件中,检测到异常数据。个体编号暂定‘林道一’,具备微弱但独特的‘跨规则适应性’及‘数据层面干涉能力’,个体‘王’,展现出触及本界域底层‘生命归还’规则潜力的‘源血’特性。二者均成为‘观测者’及‘非法代行者’的重点关注目标。”
林道一心中一凛,自己和王已经被盯上了。
“你们,需要更加警惕。”裁决者的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某种提醒,“‘观测者’的干涉方式多样,除了直接的武力催化,也可能包括信息污染、因果诱导、甚至试图‘同化’具备特殊潜质的个体。浮士德,只是它们目前最活跃的‘手’而已。”
说完,裁决者似乎不打算再多做停留。他(它)抬起手,指向信号装置残骸和噬血巨像灰烬所在的位置。一点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飞出,落在地面,迅速扩散成一个柔和的光圈。光圈所过之处,那些残骸和灰烬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连带着空气中残留的污染能量波动也一并被净化、抚平。
做完这一切,裁决者重新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此界域的平衡脆弱。守护它,亦是你们生于斯长于斯的责任。”他(它)最后说道,“期待下次,不会在更糟糕的局势下见面。”
话音落下,裁决者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金沙,缓缓变得透明、消散,最终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温暖而秩序的能量余韵,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悬崖顶端,只剩下夜风的呼啸,和三个身心俱疲、内心却波涛汹涌的人。
良久,战兔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解除了变身,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深思。
“秩序之环……裁决者……观测者……代行者……”他揉着太阳穴,“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得可怕。”
王默默走到悬崖边,望着下方重归寂静、但已满目疮痍的山谷,尤其是那个洞穴的方向,沉默不语。族人的遗骸以最不堪的方式被利用,又在他面前彻底湮灭,这份沉重,需要时间去消化。
林道一则是盘膝坐下,抓紧时间恢复精神力,同时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裁决者的话。“跨规则适应性”、“数据层面干涉能力”、“观测者的重点关注”……这些信息让他对自身“变革之种”的来历和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感到了更沉重的压力。
“不管水有多深,”林道一睁开眼,看向战兔和王,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坚定,“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敌人不止浮士德,还有它们背后的‘观测者’,以及……可能存在像‘裁决者’这样立场模糊的第三方。我们必须变得更强,掌握更多信息。”
“没错。”战兔握紧了拳头,“回实验室!龙我那边说不定有新的发现。还有,得好好‘招待’一下我们‘请’回来的那位浮士德客人!”
他看向那个依旧昏迷在隔离舱里的研究员,眼神锐利。
王也转过身,点了点头:“我与你们同去。关于‘观测者’和我的血脉……或许需要借助你们的科学手段进行分析。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林道一:“你身上那种与规则共鸣的特质,我也很在意。”
三人稍作休整,带着复杂的心情和全新的目标,离开了这片经历了一场远超常规战斗的悬崖,朝着东都的方向返回。
更深、更暗的漩涡正在涌动,而刚刚浮出水面的“秩序之环”与“裁决者”,又将在这漩涡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第三卷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