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之上,烟尘未定,裂痕纵横。暗红色的地脉能量如同受伤巨兽的血液,仍在从大地裂隙中汩汩涌出,与天空中因银白女骑士一击而残留的、锐利到刺痛灵魂的“破灭”规则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诡异而危险的规则乱流地带。
机械创造者停在崩裂的岩层边缘,引擎发出低沉的喘息,装甲上新增的焦痕和破损诉说着刚才的凶险。战兔维持着火焰刺猬形态,钻头粉碎者横在身前,警惕地打量着前方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银白身影。对方的攻击精准、高效、且明显是在帮他们解围,但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在如今波谲云诡的局势下,反而更让人心生警惕。
“你是谁?”战兔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战斗后的粗重呼吸和毫不掩饰的质疑。
银白女骑士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湛蓝的眼眸余光扫过战兔,又落在他身后载具上、光芒黯淡许多却依旧被幽蓝与暗红能量缠绕的林道一身上。
“你可以叫我‘艾丽西亚(Alicia)’。”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或者,按你们的理解——‘清道夫(Scavenger)’。”
清道夫?这个称呼让战兔眉头紧锁。清理什么?怪物?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变量”?
“为什么帮我们?”战兔追问,同时用加密频道快速向“庇护所”内的葛城巧和龙我通报情况,“你的力量……不属于build系统,也不是裁决者那种‘秩序’。”
“帮?”艾丽西亚似乎对这个词有些玩味,她终于完全转过身,手中的光枪化作点点银屑消散,“我清理的是阻碍任务完成的障碍。那些猎犬和网络触须,挡住了我的路,仅此而已。”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道一身上,这一次停留得更久了一些:“至于他……被‘编译指令’深度污染,却又嵌入了高纯度‘秩序印记’和古老‘生命归还’规则的碎片……真是个罕见的‘畸形样本’。放任他被网络回收,会增加后续处理的复杂度。”
样本?畸形?处理?
这些词汇让战兔心中的警报提升到了最高级别。这个艾丽西亚,听起来和“观测者”、北都一样,将生命视为可以分析、归类、处理的“对象”!
“你想对他做什么?”战兔向前一步,build驱动器的能量隐隐流转,做出了防备姿态。
艾丽西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敌意,但并未在意,只是平淡地说:“现在做什么都晚了。‘蜂群’的强制召回协议虽然被干扰,但坐标已经暴露。地脉的异常爆发和我的攻击残留,也会吸引更多不必要的注意。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漩涡中心。”
她抬手指向荒丘西北方向,那里是连绵的、更加荒凉崎岖的山脉阴影。“我在那边有一个临时的‘观察点’,规则屏蔽尚可,能量干扰也足够混乱,能暂时掩盖你们的踪迹。你们可以选择跟我走,接受有限的庇护和……观察。或者,留在这里,迎接下一波,可能更猛烈的清扫。”
说完,她不再言语,转身便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从容,仿佛笃定战兔他们会跟上。
战兔陷入两难。跟这个来历不明、目的可疑的“清道夫”走,无异于踏入另一个未知的陷阱。但不走,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林道一意识濒危、王本源受损、载具半毁、自己消耗巨大——根本无力应对接踵而至的“蜂群”反扑或北都的追兵。裁决者休眠,葛城巧和龙我远程支援有限。
“战兔,她的能量特征……非常奇特。”葛城巧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带着凝重的困惑,“数据库中完全没有匹配记录。不是星云气体体系,不是已知的任何超自然能量,甚至和‘秩序之环’的能量也有本质区别。更像是一种……高度提纯和特化的‘单一规则’的具现化,偏向‘贯穿’、‘破甲’、‘对特定结构(比如猎犬的装甲和网络能量场)特攻’。她对‘蜂群’网络的了解似乎很深。”
“她提到‘任务’和‘处理复杂度’,”龙我补充,“听起来像是某个组织的执行者,目标可能也是‘观测者’或北都的计划,但立场不明。”
王虚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身上……没有‘人’的味道……也没有血族或任何已知古老种族的气息……更像是一件……纯粹的‘武器’……”
纯粹的武器?执行者?
战兔看着艾丽西亚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载具上生死未卜的同伴,以及屏幕上代表追兵和网络异常活动正在快速接近的警报信号。
没有时间了。
“……我们跟她走。”战兔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保持最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变故。巧前辈,龙我,继续监控,尝试追踪她的去向和那个‘观察点’的能量特征。王,你尽量休息,压制侵蚀。”
他解除变身,跳回驾驶座,启动伤痕累累的机械创造者,调转方向,朝着艾丽西亚离去的方向,保持着一段谨慎的距离,跟了上去。
艾丽西亚没有回头,也没有加速或减速,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她在复杂的地形中穿行,动作轻盈而高效,总能找到最节省体力、也最隐蔽的路径。偶尔,她会停下,抬头望向某个方向,湛蓝的眼眸中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仿佛在接收或分析着远方的信息,然后调整前进方向。
战兔默默记下这些细节。这个艾丽西亚,显然具备强大的环境感知和信息处理能力。
大约行进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深入了一片更加荒芜、磁场异常紊乱的山区。这里的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低频嗡鸣。连“蜂群”网络的监控信号在这里都变得极其微弱和扭曲。
最终,艾丽西亚在一个看似普通的、被巨大风化岩遮蔽的山壁前停下。她伸出手,手掌按在岩壁上某个特定位置。岩壁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无声地滑开一道门户,里面透出柔和的、非自然的光线。
“到了。”她侧身,示意战兔进入。
战兔深吸一口气,驾驶载具缓缓驶入门内。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山洞,而是一个充满科技感、却又异常简洁的椭圆形空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由某种哑光的银灰色金属构成,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接缝或管线。空间中悬浮着几个半透明的操作界面,上面流淌着战兔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数据流。正中央,是一个类似维生平台的装置,旁边还有几个空的、类似束缚舱的结构。
这里没有“庇护所a”那种自然的温润感,只有一种冰冷的、高效的、如同精密仪器内部般的氛围。
艾丽西亚随后进入,门户在她身后无声闭合。她走到中央平台旁,操作了几下,平台上方投射出林道一身体的详细三维扫描图,上面清晰地标记着那些混乱的能量侵蚀、残破的“桥梁”连接、以及裁决者印记和王的本源血丝。
“把他放上来。”她言简意赅。
“你想做什么?”战兔挡在载具前。
“初步稳定,防止污染进一步扩散,并尝试隔离他与‘蜂群’网络的残余连接。”艾丽西亚的回答依旧直接,“放心,如果我想对他不利,在外面就可以做到,不需要带到这里。”
她说的是事实。战兔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林道一的便携维生单元转移到那个平台上。平台立刻伸出数条柔和的能量触须,连接上维生单元,开始进行扫描和能量疏导。
艾丽西亚则走到一旁,调出另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东都、北都乃至更大范围的能量态势图,其中“蜂群”网络的脉动、三个次级节点区域的异常余波、北都“接引之塔”的能量读数都清晰可见。她快速操作着,似乎在筛选和分析数据。
“你们制造的‘规则噪音风暴’,效果超出预期。”她忽然开口,语气中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赞赏?“尤其是对血族‘禁忌之地’的刺激和西都辐射场的二次引爆,产生了网络模型未能完全覆盖的混沌变量,导致其核心编译算法在东都-北都走廊区域出现了共计十一次、累计持续时间超过三分钟的‘逻辑过载’和‘规则冲突’。这为我的潜入和后续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
她的潜入?行动?战兔捕捉到关键信息。
“你的任务是什么?潜入哪里?”战兔试探着问。
艾丽西亚手指在界面上轻点,调出了一幅更加详细、甚至标注了能量流动细节的“接引之塔”结构图!
“我的核心任务:获取‘星门’完整架构数据,评估其与‘观测者’主序列连接稳定性,并在其完全启动前,植入干扰程序或物理破坏其关键节点。”她平静地说出了让战兔心惊肉跳的目标,“次要任务:清除任务区域内,由‘观测者’直接或间接制造的‘高威胁规则污染体’及‘失控代行者单位’。”
她看向战兔:“你们,尤其是他(指林道一)和那个血族(指王),因与污染和网络深度纠缠,且展现出一定抵抗与变异特性,被临时标记为‘需观察的高风险变量’,纳入我的任务决策树。拯救你们,并非任务目标,但保持你们存活并可控,有助于获取更多关于‘观测者’干涉模式及本土规则抗性的数据,优化后续行动方案。”
冰冷的逻辑,赤裸裸的利益计算。但至少,她目前的目标与阻止“星门”启动是一致的,并且将他们视为“可利用的观测样本”而非必须清除的敌人。
“你是谁派来的?‘秩序之环’?还是其他反对‘观测者’的势力?”战兔继续追问。
艾丽西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哪些信息可以透露。
“我隶属于‘边疆清理局(Frontier purge bureau)’。”她最终说道,“一个独立于‘秩序之环’、专门处理因高维非法干涉导致的‘规则污染’及‘世界畸变’事件的特殊部门。‘观测者’的行为已严重违反《泛维度文明不干涉基本准则》,其‘星门’计划被判定为‘高危入侵\/同化协议’。”
边疆清理局!又一个全新的、听起来层级极高的组织!
“裁决者知道你们的存在吗?”战兔想起那个准则严苛的秩序维护者。
“‘秩序之环’知晓我局的权限和职能,但双方行动准则和介入标准存在差异。它们更倾向于维护‘既定规则平衡’,而我局更注重‘清除污染源头’和‘防止扩散’。”艾丽西亚解释道,“此次事件,‘秩序之环’的裁决者因能量耗尽休眠,我局判断其力量不足以阻止‘星门’启动,故授权我进行补充介入。”
所以,艾丽西亚是更高层级的“专业清场人员”?战兔心中稍定,至少目前看来是友非敌,虽然态度冰冷。
就在这时,平台上的林道一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众人立刻看去,只见三维扫描图上,代表“蜂群”网络残余连接的那条幽蓝“丝线”,正在被平台释放的某种银色能量缓缓“包裹”、“剥离”,虽然过程缓慢,但确实在进行!而林道一脸上的痛苦表情,似乎也舒缓了一丝。
艾丽西亚看了一眼数据:“连接隔离进度:12%。预计完全隔离需六小时。在此期间,他需要保持绝对静默,任何外部强烈规则扰动都可能打断进程,导致连接反噬。”
她看向战兔:“你们也需要休整和准备。北都的‘塔’能量读数在‘静默窗口’结束后已恢复正常攀升,预计完全启动时间修正为:五十八小时。我的植入干扰程序需要在其能量汇聚达到峰值前二十四小时完成部署。时间,不多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战兔、以及通过远程画面关注这里的葛城巧和龙我。
“现在,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关于‘塔’、‘星门’、御神木统、以及那个血族古老‘沉睡者’的一切。任何细节,都可能影响任务成败。”
“而作为交换,”她的目光落回战兔身上,湛蓝的眼眸中,似乎第一次有了一丝属于“合作者”的意味,“我会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能量补给,并共享部分‘边疆清理局’关于‘观测者’干涉模式的数据库权限。”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对抗‘观测者’和北都的——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