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容瑾踏进省厅大楼时,连楼外那几只常驻的小麻雀都察觉到了他阴沉得几乎要滴出血的脸色。
更别说跟在他身后的秘书苏西,以及一众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了。
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
午间在餐厅,慕容瑾独自坐在角落,隔壁桌两个年轻女下属正兴奋地聊着最近爆火的男明星。
“白月光”、“偶像”、“他真的好帅”……这些字眼不受控制地往他耳朵里钻,每一个词都像细针,精准地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慕容瑾气的直咬后槽牙。
江挽挽,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到了晚上,江挽挽放学后与他一同用晚餐。
慕容瑾始终沉着脸,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小脸,仿佛要从她无辜的表情里挖出什么。
可江挽挽哪里猜得透他的心思。
她一边小口吃着饭,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慕容厅长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感情受挫?工作不顺?总不能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江挽挽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粥,每一粒米都嚼得小心翼翼。
她时不时偷瞄慕容瑾,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忐忑。
慕容瑾岂会察觉不到她的目光。
他看着江挽挽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再想到这些天她对自己的刻意疏远,还有那天她望向周奕辰时羞红的脸颊。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尽。
他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张餐桌掀翻。
江挽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危险的气息。
她心头一紧,知道再不开口,等这男人真的发作起来,自己绝对承受不住那滔天怒火。
“慕容厅长,”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您……您怎么了?”
怎么了?
慕容瑾胸口剧烈起伏,盯着她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说我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老子要样貌有样貌,要地位有地位,天天在你眼前晃,对你掏心掏肺地好,你就真的一点都看不见?
是,你年纪小,我处处克制,连碰你都怕唐突,生怕吓着你。
现在你倒好,情窦初开了,我不指望你立刻跟我谈感情,但至少……至少该对我有些不一样吧?
可你呢?
躲着我走算怎么回事?
他心底惊涛骇浪,面上却死咬着后槽牙,一言不发。
而江挽挽这个迟钝的小傻子,只是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位厅长大人内心早已上演了千百遍爱而不得的苦情戏。
江挽挽被他那阴沉的脸色吓得指尖发凉,见他始终不语,只得又怯怯地唤了一声:“厅长……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她悄悄放下筷子,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稍重一些就会惊动对面那只濒临爆发的困兽。
慕容瑾的指节在筷子上微微收紧,沉默在餐桌上蔓延。
片刻,他终于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江挽挽,”他声音低沉,“你最近怎么了?”
江挽挽猝不及防地怔住,一双杏眼茫然地眨了眨。
我?我怎么了?
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没怎么呀……
慕容厅长突然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容瑾的目光死死锁在江挽挽脸上,那眼神深沉得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江挽挽原本还在琢磨他刚才的问话,可一抬眼撞上这样的视线,不由得打了个无形的寒颤。
她垂下眼帘,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几分试探:“我……没怎么啊……”
那尾音轻轻颤着,像风中飘摇的细丝,既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寻求一个答案。
没怎么?
那为何对我避之不及?
一股涩意堵在慕容瑾喉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将这质问脱口而出。
但他终究只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自制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沉声追问:“是吗?”
江挽挽被他问得心慌意乱,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疯狂回想着自己最近的言行,却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最终,她只能抬起一双写满无措的眸子,怯生生地开口:“慕容厅长,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慕容瑾简直要被她的迟钝气笑了。
他认识江挽挽这么久,头一回在心里骂了句“笨死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动作刻意放缓,目光状似随意地落在面前的菜肴上,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没什么,只是看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江挽挽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她觉得自己最近再认真不过了,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连最头疼的数学都快要突破七十分大关了。
这慕容瑾,怎么张口就胡说?
简直莫名其妙!
江挽挽心里吐槽得再凶,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一句软软的:“啊?慕容厅长,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心不在焉?”
好嘛,这一问,精准地命中了慕容瑾的要害,让他瞬间哑火。
这要他如何回答?难道能直说“因为你最近都在刻意躲着我”?
话在嘴边滚了几滚,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挽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的小人急得直跳脚。
有什么话倒是直说啊!这么憋着算怎么回事?
她最受不了这种猜谜游戏了,简直比做数学题还折磨人!
慕容瑾的沉默在空气中沉重地蔓延。
江挽挽的耐心快要告罄,她真想直接摇醒他:厅长大人,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啊!这么不上不下的,算是怎么回事嘛!
最终,慕容瑾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上上周三晚上,”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像在陈述工作报告,可吐出的字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我下班回来,看见你从房里出来。你刚关上门,一扭头看见是我,立刻转身溜进了厕所。”
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冷静地列举,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可怕。
“上周日下午,你从外面回来,戴着耳机,脸上是那种很兴奋、很开心的笑。”
他喉结微动,语气依旧平稳,可“很开心”三个字,却莫名带上了一丝艰涩,“但你看见我,立刻把耳机摘了,笑容也消失了。”
“还有前两天……”他一桩一件,如数家珍般,将那些在她看来或许微不足道、在他眼中却清晰如刻的“回避”证据,一一陈列出来。
甚至连具体的日期、时分都记得清清楚楚。
慕容瑾这番话,让江挽挽彻底怔在原地。
她的大脑像翻书一样快速回翻,努力搜寻着那些他口中“刻意回避”的瞬间。
上上周三晚上?上周日下午?戴着耳机?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定格,一个清晰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坏了,这慕容厅长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江挽挽看着慕容瑾那副憋屈又别扭的模样,其实很想笑,但死死咬住唇内侧忍住了。
她要是真敢笑出声,这位厅长大人怕是当场就要把她给“处置”了。
她仔细斟酌着措辞,既要解释清楚,消了他的无名火,又得小心翼翼地维护好他那点傲娇的面子。
“那个……上上周三,”她声音小了下去,耳尖微微泛红,“我是因为……突然来了那个,弄脏了裤子,怕您看见,才赶紧躲进厕所的。”
她悄悄抬眼,见慕容瑾表情一僵,又赶紧补充上周日的事:“至于上周日……是因为耳机里在放言情小说。您之前教训过我,所以我……怕又被您发现,才赶紧摘了耳机不敢笑了。”
话一说完,她就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手指,心里却在狂喊: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来了那个?
慕容瑾此刻完全被翻腾的醋意冲昏了头脑,理智早已熔断,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女儿家隐秘的暗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不耐烦的质问脱口而出:“‘那个’是哪个?说清楚!”
江挽挽:“!!!”
她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气,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江挽挽吭哧了半天,整张脸烫得快要烧起来。
她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慕容瑾,最后几乎是气声地挤出了三个字:“……大姨妈。”
慕容瑾:“……”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散了他脑子里所有的醋意和怒火,只剩下一片空白。
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尴尬席卷而来,让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立刻逃离地球的冲动。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足有半分钟,慕容瑾才终于清了清嗓子,用故作镇定的语气沉声道:“……好了,先吃饭。”
江挽挽如蒙大赦,立刻埋下头,以最快的速度将碗里的饭扒完,然后小声丢下一句“厅长我吃好了”,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