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周日晚上。
暮色初垂，镜湖大学礼堂外已是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学生和前来观看汇演的人群络绎不绝，充满了青春的喧嚣。
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至路边停稳。
副驾驶座上，江挽挽深吸了一口气。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脸上化了淡妆，更衬得五官精致，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款式清新又不失俏皮，勾勒出她日渐玲珑的身段。
她怀里抱着个小挎包，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
慕容瑾侧目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小丫头确实长大了，稍作打扮，便已显露出动人的光彩。
只是这身为了见别的“潜在对象”而费的心思，让他心底那点不悦又隐隐冒头。
可一想到稍后她可能露出的失落神情，那点不悦又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覆盖。
是了，他就是要亲手打破她的幻想，可预见她的难过，他却又心疼了。
“到了。”
他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
“嗯。”
江挽挽小声应着，伸手去解安全带，“谢谢慕容厅长送我。”
“结束前，发信息给我。”
慕容瑾交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安排，“我来接你。”
江挽挽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不用麻烦，可以和白沁宁一起打车回去，但触及他深邃的目光，话又咽了回去，只乖乖点头：“……好。”
她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礼堂门口、正朝她挥手的白沁宁。
两个女孩说笑着，拿着票验券入场。
江挽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轿车依旧停在原地，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沉静的目光似乎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礼堂入口处。
慕容瑾坐在车内，直到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完全融入人群，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
礼堂内隐约传来试音的乐声和人声，他知道，那场他默许甚至推动的“好戏”，即将开场。
他的小挽挽……
他眸色沉了沉，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烦躁，终究还是调转车头，驶离了这片喧嚣。
他需要给她空间去经历，也需要给自己空间，去等待那个预期的结果。
礼堂内，灯光渐暗，舞台亮起。
江挽挽和白沁宁按照票上的座位号找到位置，果然是第二排正中间，视野极佳。
江挽挽的心跳一直有些快，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观众席间逡巡，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期待。
演出过半，节目精彩纷呈，台下掌声不断。
当报幕员念出下一个节目——“钢琴独奏《至少还有你》，表演者：青川师范大学音乐系，杜昕萌”时，江挽挽注意到斜前方一个原本有些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影忽然坐直了。
是周奕辰。
他就坐在前面一排的侧位。
舞台上柔和的灯光隐约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紧接着，一袭白色长裙的杜昕萌款款走上舞台，落座，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
舒缓而优美的《至少还有你》流淌出来，如水的月光仿佛洒满整个礼堂。
江挽挽看着台上的杜昕萌，气质温婉，琴技娴熟，确实很出色。
但她更多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前方的周奕辰。
他全程都凝视着舞台，眼神专注，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那是一种江挽挽在书中读到过，却未曾真切体会过的、带着欣赏与爱慕的目光。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杜昕萌起身谢幕。
就在这时，周奕辰从身旁拿起一束早已准备好的、包装精美的香槟玫瑰，在周围善意的低笑声和目光中，大步走上了舞台。
他将花束递给杜昕萌，然后在她因惊喜而微红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而自然的吻。
台下响起更热烈的掌声和起哄声。
江挽挽僵在原地。
舞台上那相视而笑的一对璧人，周奕辰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还有那个自然而亲昵的吻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所有朦胧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
她一直偷偷仰望的、以为散发着光芒的“Z”，原来他的光和热，早已有了明确的归属。
脸颊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和清晰的失落。
她之前那些隐秘的心事、那些小心翼翼的期待、甚至今晚这身精心挑选的裙子，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
她愣愣地看着台上，眼睛有些发酸，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闷闷的，很难受。
“挽挽，你没事吧？”
白沁宁察觉到她的异常，小声问道。
江挽挽猛地回过神，用力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啊……演出快结束了吧？”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舞台，也不敢再看向周奕辰的方向，手指紧紧攥住了裙摆，那柔软的布料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她的掌心。
接下来的节目，江挽挽一个字、一个音符都没听进去。
她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礼堂里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而压抑。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当最后的帷幕落下，全场灯光亮起时，江挽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宁宁，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白沁宁担忧地看着她，没再多问，挽着她随着人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