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这几日也察觉到了江挽挽的不对劲。
她饭桌上偶尔的神游天外，与他视线相接时那过于迅速的躲闪，以及偶尔抱着手机时嘴角那抹可疑的、甜丝丝的笑意，都与他认知中那个要么专注学习、要么沉浸画画的女孩有些微妙的出入。
这种变化，并非源于他乐见其成的、因他而起的羞涩，更像是一种心思飘向了别处的恍惚。
契机发生在一个周四的晚上。
按照“惯例”，慕容瑾会不定期检查江挽挽的学业，尤其是她相对薄弱的数学。
这次月考的成绩刚出来，他记得周老师提过一嘴，似乎有进步，但具体卷面情况，他需要亲自过目。
慕容瑾处理完公务，走到江挽挽虚掩的房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偷笑声。
他脚步微顿，眸色沉了沉。
他抬手，象征性地在门板上叩击两下，不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而入。
房间内，暖黄的台灯光线下，江挽挽明显有些慌乱地坐在书桌前，手下意识地压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慕……慕容厅长。”她声音有些发紧。
慕容瑾面色如常，迈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压迫感的阴影。
“月考数学卷子，我看看。”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探针，扫过书桌。
江挽挽“哦”了一声，手指微微发颤，低头在桌面的文件夹里翻找。
因为紧张，她手下按压练习册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就在她抽出数学试卷，递过去的瞬间，慕容瑾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那本厚重的数学练习册下面，露出了一角与教科书截然不同的、色彩鲜艳柔和的封面。
封面上，是风格唯美的漫画男女主角，相拥在樱花树下，标题字体缠绵——《蜜恋星辰》。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江挽挽显然也意识到了暴露，瞬间僵住，脸色由红转白，连呼吸都屏住了，像一只被钉在原地、暴露在鹰隼目光下的幼兔。
慕容瑾没有立刻去接她递过来的试卷，修长的手指反而越过试卷，精准地按在了那本练习册上。
他没有用力，只是用指尖轻轻一挑，练习册便被挪开，彻底露出了下面那本包装精致、与周围严肃学习氛围格格不入的言情小说。
他的视线落在小说封面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那目光深沉难辨，没有立刻发作的怒意，却有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审视。
仿佛在评估这件“物品”的性质，以及它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意义。
江挽挽眼见秘密暴露，惊慌失措之下，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去按住那本小说，想要将它重新藏起来，或者至少挡住那令人羞耻的封面。
然而，她的手腕在半空中就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轻易格开。
慕容瑾甚至没有看她，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手稳稳地挡在了一旁，让她无法触及那本“罪证”。
江挽挽的手腕被他碰触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她猛地缩回手，心跳如擂鼓，脸颊烧得厉害，只剩下绝望地看着慕容瑾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了那本小说。
他没有立刻发难，而是姿态闲适地，仿佛在评估一份普通文件般，随意地翻开了中间的一页。
目光在纸页上快速扫过，然后，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晰地念出了上面的段落：“他用力把她推到墙上，她根本逃不掉。他热乎乎的呼吸喷在她耳朵边，声音哑哑地说：‘不准动！’然后他就亲下来了，狠狠地亲在她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她刚开始还想推开他，但他力气太大了。这个吻又凶又霸道，直接撬开她的牙齿，在里面横冲直撞，把她的呼吸和理智全都抢走了……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被他亲着。”
慕容瑾的语调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朗读一段枯燥的新闻稿。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冷静和客观，与他所念内容的激烈与旖旎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在江挽挽的心上，让她羞耻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念出这种内容？！
江挽挽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慌乱地站起身，伸手就要去夺那本书：别念了……
慕容瑾手腕一抬，轻易避开了她的抢夺。
他合上书，终于将目光从书页移到了她脸上。
那双眼眸里，此刻像是凝结了寒冰，锐利地审视着她因羞愤而涨红的小脸和泫然欲泣的眼睛。
“看来，”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批判，“你最近‘进步’的，不止是数学。”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胸前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弧度，那里在睡衣下已经显露出清晰的曲线。
“这些……”他用指尖点了点那本小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就是让你最近神思不宁、想入非非的东西？嗯？”
“我……我只是看看……”
在慕容瑾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江挽挽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看？”
慕容瑾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江挽挽呼吸困难。
“看到连基本的学业都可以敷衍？看到连我进来都浑然不觉？”
江挽挽被他问得心慌意乱，急忙解释：“不是的！我就是写完作业才看的……就、就看了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慕容瑾挑眉，目光扫过她摊开的练习册，“数学错题还没订正，英语卷子也只做了一半。”
“我、我待会儿就会做的……”她声音越来越小。
“待会儿？”他声音里的冷意更甚，“看来是我对你太宽松了，让你觉得学业可以这样敷衍了事。”
“我没有敷衍！我就是……就是学习累了放松一下……”
“放松？”慕容瑾拿起那本书，指尖轻轻敲了敲封面，“用这种书来放松？”
“书里的男主角，”他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都是这样的？”江挽挽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说她只是好奇？说这不过是消遣？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每一个借口都像透明的玻璃，一戳就破。
慕容瑾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又强忍着的模样，原本冷硬的心肠莫名软了几分。
是了，这丫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会对这些产生好奇，再正常不过。
他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虽然早已不记得当初的心境，但总归能理解几分。
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恶劣趣味。
他稍稍退开半步，给了她些许喘息的空间，但目光依旧牢牢锁住她。
方才的冷厉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探究的玩味。
他晃了晃手中的书，语气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揶揄：“所以，”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江挽挽的心上，“你喜欢这样的？”
江挽挽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藏着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她的大脑因为这句话瞬间一片空白，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我……我没有！”
她几乎是尖叫着否认，声音因为极度羞窘而变了调。
他怎么能问这种问题？！
这比刚才的斥责更让她无地自容！
慕容瑾将她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只觉得有趣。
他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更进一步，微微倾身，压低了嗓音，那低沉磁性的声音此刻仿佛带着钩子：“不喜欢？那刚才看得那么入神，连我进来都没发现？”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额发，带着雪松的冷冽，却让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江挽挽彻底慌了神，被他问得节节败退，逻辑全无。
“我……我不是……那是……”
她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承认？
打死她也不可能！
否认？
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慕容瑾将那本小说随手丢回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把心思收一收，”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却比刚才少了几分寒意，“错题订正完，卷子做完，拿来给我检查。”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