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挽一路狂奔回去,直到看见茶室的屋檐才敢停下。
她靠在廊柱边大口喘气,赶紧抚了抚胸口顺气,又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努力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才迈步走进茶室。
她刚坐下端起茶杯,慕容老爷子就笑眯眯地看了过来:“挽挽回来啦?玩得开心吗?阿瑾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江挽挽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洒出来。
江挽挽正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搪塞,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便从身后传来:“刚才接了个电话。”
慕容瑾神色自若地走入茶室,极其自然地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仿佛刚才锦鲤池边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他甚至还顺手拎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动作流畅从容。
江挽挽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慕容老爷子是何等人物,只消一眼,便察觉出这两人之间流动着不寻常的气氛。
小丫头眼神闪烁,坐立不安。
自家那个臭小子,虽看似从容,那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往人家那边扫。
老爷子心下了然,面上却依旧笑得慈祥,故意顺着话头试探江挽挽:“原来是这样。挽挽觉得你阿瑾哥哥怎么样?他这人就是话少了点,但心眼实在,肯定不会欺负小姑娘的。”
他说得随和,那双饱经世故的眼睛却没放过江挽挽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江挽挽一听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心眼实在?
不会欺负小姑娘?
这恐怕是她活了十七年来,听过最离谱的笑话!
那位慕容厅长刚才在锦鲤池边,可是把她逼得差点当场写检讨呢!
她嘴角微微抽动,好不容易才把冲到嘴边的吐槽给咽了回去,硬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慕容爷爷说的是,慕容厅长他……确实挺‘特别’的。”
她故意在“特别”二字上咬了咬,每个字都说得意味深长。
慕容老爷子自然听出了这弦外之音。
他非但不恼,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几分。
有反应就好,哪怕是憋着气的反应,也比客套敷衍来得强。
他正要再添把火,慕容瑾却从容地放下茶盏,瓷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这场试探。
“爷爷。”
他声音平稳无波。
“挽挽年纪还小,您别吓着她。”
这话明着是替江挽挽解围,实则每个字都像在提醒她刚才那落荒而逃的窘态。
江挽挽捏着茶杯,内心不禁为慕容瑾默默鼓掌,脸上却还得保持微笑。
好啊,好一个慕容瑾。
三言两语就把她定性成不懂事的小孩,还顺带暗讽她心理承受能力差。
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他狠狠记上了一笔。
就在这微妙时刻,半山云台的经理适时出现,恭敬地走到慕容瑾身侧欠身耳语:慕容厅长,戏台那边都安排妥当了。今儿特意备了《奇袭白虎团》,茶点果盘也都移到看戏的水榭了,您看是不是请老首长们移步?
慕容瑾颔首,从容起身对满桌长辈温声道:爷爷,江爷爷,戏台已备好《奇袭白虎团》。各位长辈不妨移步水榭,边听戏边用茶点。
正要松口气的江挽挽,突然听见慕容老爷子洪亮的笑声在耳边炸开:挽挽挨着阿瑾坐吧!正好让你阿瑾哥哥给你讲讲这出《奇袭白虎团》——
老爷子故意把阿瑾哥哥四个字咬得又慢又清晰,还朝江挽挽眨了眨眼,他小时候可是跟着文工团把这段戏听得滚瓜烂熟呢!
慕容瑾听到爷爷这话,眼底掠过玩味。
小丫头,我看你这回怎么接招。
他倒不是存心为难,只是纯粹好奇——这个张牙舞爪又怂得飞快的小狐狸,会作何反应,又能想出什么破局之法。
而此刻的江挽挽,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倒在地,直接让120拉走算了。
就在江挽挽内心疯狂呼叫120急救车时,江爷爷乐呵呵地站了起来。
“挽挽啊,”江爷爷慈爱地拍了拍孙女的肩,转头对慕容老爷子笑道,阿瑾这孩子我可是知道的,从小就是读书的料。听说在哥伦比亚大学拿了金融和法律双硕士?
他语气里满是赞赏,又看向自家孙女,我们家这个丫头,别的不敢说,英语倒是还行,平时就喜欢看原版名着。挽挽,多跟你阿瑾哥哥交流交流,好好学学。
江挽挽:
她现在不仅想叫120,还想顺便给自己预约个耳科。
爷爷您确定这是解围不是火上浇油吗?!
慕容老爷子一听江爷爷这话,立刻笑着摆手:老江你可别夸他,这小子也就是会读几本死书。
说着转头对慕容瑾嘱咐:阿瑾,照顾好挽挽,给妹妹好好讲讲戏文。
话音未落,老爷子已经亲热地揽着江爷爷的肩,和几位老战友说笑着往水榭走去。
慕容瑾垂眸看向身旁僵硬的江挽挽,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倒是小瞧这丫头了。
原以为只是个会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没想到还是个能啃原版名着的小才女。
江挽挽无奈地撇了撇嘴,偷偷瞥了慕容瑾一眼,见他已从容转身,只得认命地迈开步子,跟在那道挺拔的身影后,慢吞吞地朝水榭挪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小径上,她盯着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悄悄抬脚虚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