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刚拿起睡衣准备去浴室,就听见隔壁房间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拖长了调子、充满绝望的哀嚎:“呜啊啊啊——!”
声音透过墙壁有些模糊,但那份生无可恋的悲愤却传递得清清楚楚。
慕容瑾脚步一顿,非但没有丝毫同情,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小丫头此刻正如何在床上打滚哀鸣。
他满意地走进了浴室。
水流声很快响起,掩盖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而与此同时,旁边院子的主屋里,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慕容老爷子也被这隐隐约约的动静惊动了。
他抬起头,侧耳听了听,疑惑地看向侍立在一旁的管家:“你听见没?刚才什么声儿?听着像是挽挽那院子传来的?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管家脸上带着了然于胸的微笑,他微微躬身,用一本正经的语调说着最促狭的话:“老爷子您放心,没出事。听这动静,估摸着是厅长刚才过去给江小姐‘布置功课’了。江小姐那声哀嚎,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管家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小女孩悲愤的腔调,惟妙惟肖地演绎:“‘苍天啊!数学题和我必有一个活不过今晚!’或者‘救命!慕容老师比函数可怕一万倍!’”
慕容老爷子先是一愣,随即被管家这生动的“翻译”逗得哈哈大笑,手里的报纸都抖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眼里满是了然和慈祥:“这个阿瑾!就知道吓唬人家小姑娘!不过也好,挽挽那孩子,是该有个人好好管管她的学习了,尤其是数学。”
老爷子说着,又忍不住笑,“听这中气十足的动静,看来精神头还行,承受得住。”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一墙之隔的江挽挽,还在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抱枕头痛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悲鸣”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趣事。
江挽挽有气无力地爬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糟糟的自己,悲从中来。
她放下手,努力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对着镜中的自己开始了悲情独角戏:“我江挽挽……”
她声音带着夸张的颤抖,努力营造悲壮氛围,“一生光明磊落!与人为善!尊敬师长!团结同学!连只蚂蚁都没故意踩死过!”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声音也拔高了些:“我不过就是……就是数学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上课偶尔开了那么一点点小差!我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命运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她捧住自己的脸,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凄惨的表情:“哪曾想,一朝住进了这慕容老宅……虽说……呃,锦衣玉食,出入有车,吃喝不愁……”
说到这里她卡了一下壳,气势弱了半截,但很快又强行续上悲情:“但!但谁知道竟是龙潭虎穴!日日要面对慕容厅长那冻死人的眼神!时时提心吊胆,生怕行差踏错!”
她猛地站起来,单手指天花板,做呐喊状:“苍天啊!难道我江挽挽注定要在这数学的海洋里溺毙了吗?!”
喊完这句,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又软软地瘫回椅子上,把脸埋在梳妆台冰凉的桌面上,发出闷闷的哀鸣:“呜……而且还要被他亲自盯着补习……这哪里是补习,分明是酷刑……”
她侧过脸,看着镜子里生无可恋的自己,扁着嘴小声嘟囔:“慕容瑾这个大魔王……专门欺负弱小……我画个圈圈……”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绝望的叹息。
浴室里,水声哗啦。
慕容瑾刚把洗发水揉出泡沫,动作却微微一顿。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隔壁传来断断续续、带着戏剧化腔调的声音,像是江挽挽在自言自语?
他挑了挑眉,这小东西,又在搞什么名堂?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好奇,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恶趣味,他伸手关掉了花洒。
水声骤停,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未散的水汽氤氲弥漫。
他凝神细听,隔壁的声音果然清晰了不少,透过良好的隔音隐约传来——“……我江挽挽一生光明磊落!与人为善!……连只蚂蚁都没故意踩死过!”
慕容瑾:“……”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忍着没笑出声。
这小东西,给自己脸上贴金倒是毫不含糊。
“……数学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上课偶尔开了那么一点点小差!……命运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一点点?
慕容瑾想起那鲜红的37分和自习课上被逮个正着的汉堡,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住进了这慕容老宅……锦衣玉食,出入有车,吃喝不愁……但!但谁知道竟是龙潭虎穴!日日要面对慕容厅长那冻死人的眼神!时时提心吊胆,生怕行差踏错!”
龙潭虎穴?
冻死人的眼神?
慕容瑾眯了眯眼,很好。
“……苍天啊!难道我江挽挽注定要在这数学的海洋里……溺毙了吗?!”
最后那句悲愤的“溺毙”带着夸张的颤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慕容瑾站在氤氲的水汽里,赤着上身,水珠顺着结实的肌理滑落。
他听着隔壁那小丫头一个人自导自演的悲情大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又愉悦的光芒。
看来,他这位“家庭教师”给她的压力还是不够大,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编排他?
很好。
明晚的数学补习,他会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冻死人”的眼神,和在数学题海里“畅游”的“快乐”。
他重新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掩盖了他唇边那抹愈发深邃的笑意。
小挽挽,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