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驶入政府大院,稳稳停在专属车位上。
慕容瑾推开车门,长腿迈出,周身裹挟着一股尚未完全散去的低气压,径直走向办公楼。
他乘坐电梯直达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
秘书苏西早已等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他立刻迎上前:厅长,早。今天上午九点半的常务会议材料已经放在您桌上了,另外……
慕容瑾脚步未停,只抬手示意她稍后,便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宽大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
他并没有立刻走向堆满文件的办公桌,而是先脱下了身上的大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然后,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内部座机听筒,熟练地按下了一个短号。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厅长。
小陈,慕容瑾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你过来一趟。
是,马上到。
不到三分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身形精悍、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眼神锐利而沉稳,正是跟了慕容瑾多年的专职司机小陈。
小陈曾是部队的精英,经严格选拔成为慕容瑾的司机兼安保人员,忠诚可靠,行事缜密。
厅长,您找我。
小陈在办公桌前站定,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慕容瑾从一份刚刚打开的文件夹上抬起眼,目光落在小陈身上,语气平淡地交代,如同在部署一项日常工作:从今天开始,接送我的任务你暂时放下。
他略微停顿,确保小陈听清楚了,才继续道:你的新任务是,每日负责往返慕容老宅和镜湖附中,接送江挽挽上下学。确保她的安全,时间要准时。
他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解释,但确保她的安全这几个字,被他赋予了不容置疑的分量。
小陈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但立刻便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他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应道:是,厅长。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他清楚自己的职责,不该问的不同,只需要完美执行命令。
虽然接送一位小姑娘听起来与他以往负责的事务不同,但既然是厅长的交代,并且特意强调了安全,那这就是他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慕容瑾点了点头,对小陈的反应很满意,具体时间安排和注意事项,稍后苏秘书会跟你对接。去吧。
小陈再次应声,利落地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
镜湖附中,周一上午升旗仪式结束后,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向教学楼。
江挽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白沁宁,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宁!”
白沁宁回过头,看到是江挽挽,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但那双比同龄人更显早熟通透的眼睛,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挽挽眉宇间残留的一丝疲惫和忧虑。
“挽挽?周末过得怎么样?”
她挽住江挽挽的胳膊,自然地放慢脚步。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脸色也有点白,没睡好?”
江挽挽轻轻叹了口气,和白沁宁一起走到教学楼侧面那棵熟悉的大树下,这里相对安静。
江挽挽软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和后怕:“我爷爷周六晚上突发心脏病住院了,在军总院,做了手术,现在还在IcU观察。”
白沁宁神色一凛:“江爷爷现在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
她的询问直接而关切,带着超出年龄的沉稳。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密切观察。”
江挽挽解释道,“我小叔小婶要在医院守着,我姐那边也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我暂时住到慕容老宅去了。”
“慕容老宅?!”
白沁宁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是克制的惊讶。
“嗯。”
江挽挽点点头,脸上表情复杂,带着点寄人篱下的不安,又混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细微的悸动。
她压低声音,继续分享这个周末堪称魔幻的经历,“而且……慕容爷爷把我安排住在了慕容瑾那个独立的院子里,就在他房间隔壁。”
“隔壁?!”
白沁宁这次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压低却难掩震惊,“你跟那座冰山……住一个院子?他没用什么‘厅级干部行为准则’把你赶出来?”
她印象中的慕容瑾,是那种周身写着“生人勿近”、一个眼神就能让周遭空气降温的存在。
江挽挽想起昨晚和今早的种种,脸颊微微发热,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我昨晚饿得不行,他不仅告诉我厨房在哪儿,还……还亲自给我煮了碗面。”
“慕容瑾亲自下厨?!”
白沁宁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简直是难以置信,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江挽挽的额头。
“挽挽,你确定你没发烧出现幻觉?”
江挽挽被她夸张的反应逗得想笑,但心底那份不真实感同样强烈:“就是他本人……而且今天早上,也是他开车送我来的学校。就刚才。”
“他亲自送你上学?!”
白沁宁彻底被这一连串信息砸懵了。
她快速消化着这些情报,“挽挽,这事不简单。慕容老爷子把你安排到他孙子院里,可以理解为世交的照顾,也可能有点……别的意思。但慕容瑾本人,以他的身份和性格,做到这一步……”
她顿了顿,看着江挽挽那张纯然无辜、带着点懵懂的漂亮脸蛋,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那种人,时间比金子还贵,情绪价值更是稀缺资源。他肯为你花费这些,绝对不是因为闲得慌,或者仅仅出于世交的礼貌。”
江挽挽被白沁宁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那点模糊的异样感被好友精准地戳破,让她更加心慌意乱,白皙的小脸染上薄红:“……也许他就是看在慕容爷爷的面子上,顺便照顾一下我?”
白沁宁看着她这副完全没开窍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调侃:“我的傻挽挽,慕容瑾那种男人,是会被‘面子’和‘顺便’驱动的人吗?他要是真不想,有一万种方法既全了礼数,又和你保持安全距离。可他偏偏选了最‘亲力亲为’的一种。”
她拍了拍江挽挽的肩膀,总结道:“总之,你住在那里,自己多留个心眼。慕容家水深,慕容瑾那个人……更是个看不透的迷。不过,”她话锋一转,带上了一点闺蜜间的打趣,“如果他真的对你有点特别,那这剧情,可比我们平时看的任何电视剧都带劲多了!”
江挽挽脑袋里的一些念头冒了出来,但是立马被自己坚决的否定了。
特别?
那可是慕容瑾啊,光是想到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江挽挽就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他确实帮了自己,但慕容家那样的家族,人际关系复杂得像一团理不清的线,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给家里惹麻烦。
如果非要她在“被慕容瑾特别对待”和“被慕容瑾彻底无视”之间做选择,江挽挽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选择后者。
被无视顶多是有点难堪,但至少安全。
被他那样的人“特别”关注,光是想想,那种无形的压力就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仿佛平静的湖面下潜藏着未知的漩涡。
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纷乱的思绪都甩出去,然后挽住白沁宁的胳膊,带着点撒娇和求饶的意味:“宁宁,你别瞎分析了!我只要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时间,等我爷爷身体好些了,小叔小婶不忙了,我就搬回玫瑰湾。至于慕容瑾……他就是一座移动冰山,我离他远点,保证不被他冻伤就好。”
白沁宁看着她这副鸵鸟样子,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绕不过这个弯了,也不再逼她,只是笑着说:“行行行,你就缩着吧。不过我可提醒你,有时候越是想着远离,命运越喜欢把人往一块儿推。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