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嬉笑着从慕容瑾几人的卡座旁经过,她们的对话碎片般飘了过来。
“厕所门口那边,看到了吗?我的天,简直了!”
“看到了!一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小哥哥,被两个小姑娘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哈哈活该!谁让他手贱去掀人家头发?真是下头!”
“那两个女生好勇啊!骂得那叫一个精彩,那男的脸都绿了!”
“就是,长得帅就可以随便骚扰人了?踢到铁板了吧。”
女孩们的声音渐行渐远,讨论的内容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慕容瑾和沈敬尧的耳朵里。
沈敬尧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他抬起头,脸上那副阳光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难以置信,又混合着“果然如此”的无奈。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慕容瑾。
几乎是在听到“掀人家头发”这几个字的瞬间,慕容瑾一直闭合的眼睫微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刚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和一丝冷意。
他甚至不需要过多推测,脑海中已然勾勒出慕容澈在洗手间通道吃瘪的场景。
能让慕容澈被骂到“头都抬不起来”、“脸都绿了”,除了刚才那两个被江慕晴护着、眼神里藏着爪牙的小丫头,还能有谁?
他目光转向沈敬尧,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敬尧,去把慕容澈领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别让他再在那里丢人现眼。”
“得令,瑾哥。”
沈敬尧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
他脸上依旧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但动作毫不拖沓。
沈敬尧理了理衣领,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大步走去。
慕容瑾重新靠回沙发背,目光掠过舞池中晃动的人影,落向那昏暗的通道入口方向。
指尖在膝盖上极轻地敲击了一下,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这个弟弟,那身招摇的孔雀羽毛,今晚算是被两个小丫头毫不客气地拔下了几根。
沈敬尧找到慕容澈时,他正独自一人靠在离洗手间不远的一处相对安静的廊柱旁,手里还捏着那顶与他周身气质格格不入的玫瑰粉假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围偶尔投来的好奇或带着笑意的目光,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澈哥。”
沈敬尧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瑾哥让你回去。”
他目光扫过慕容澈手里的假发,嘴角忍不住又往上弯了弯,赶紧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看来……战况激烈啊?”
慕容澈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阴鸷,语气暴躁:“滚蛋!”
他一把将手里的假发揉成一团,像是要把它捏碎,最终却只是狠狠塞进了旁边的装饰花瓶后面,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沈敬尧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只是耸耸肩。
“走吧,瑾哥发话了。你再不回去,他可能亲自过来‘请’你了。”
听到“瑾哥亲自过来”,慕容澈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感,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抓得有些凌乱的衬衫前襟,努力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尽管效果大打折扣。
他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迈步朝着卡座走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狼狈。
沈敬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强撑的背影,又回头瞥了一眼那顶被遗弃在花瓶后的粉色假发,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声地咧了咧嘴。
看来今晚,慕容二少这“花花公子”的面子,是彻底栽在两个小丫头手里了。
这事儿,估计够圈子里的朋友们笑一阵子了。
慕容澈和沈敬尧一前一后回到卡座时,夜店老板阿哲刚好到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显然对今晚的开业情况很满意。
“瑾哥,澈哥,敬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在那边应酬,来晚了!”
阿哲熟稔地打着招呼,目光在卡座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慕容澈身上。
阿哲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慕容澈周身笼罩着一股低气压,那表情活像被人强行喂了口苍蝇,又憋屈又恼怒,跟他平时那副风流倜傥、游刃有余的样子判若两人。
哟,澈哥。
阿哲凑近了些,带着点戏谑的好奇,压低声音问道:你这脸色……怎么回事?刚出去一趟,谁惹着你了?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朝江慕晴卡座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
毕竟刚才慕容澈就是朝着那边去的,而且江慕晴带来的那两个小丫头,确实扎眼。
慕容澈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猛地拿起桌上刚倒满的一杯威士忌,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冰球撞得杯子哐当响。
他被酒液呛得咳嗽了两声,脸色更沉,没好气地甩出一句:没什么!遇到两个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片子!
他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迁怒,显然不想多谈。
沈敬尧在一旁坐下,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接收到慕容澈杀人的目光后,才勉强收敛了点,但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他冲着阿哲挤了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踢到铁板了。
阿哲何等聪明,看看慕容澈这反应,再结合沈敬尧的暗示,以及刚才隐约听到的关于厕所门口吵架的零星议论,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慕容二少这次撩妹不成,反被狠狠怼了,而且怼得相当不轻,以至于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他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有点意外。
慕容澈在女人堆里向来无往不利,今天居然在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不过阿哲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笑着拍了拍慕容澈的肩膀,打圆场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咱们澈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跟两个小丫头计较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天哥们儿开业,都得给我尽兴!
他顺势在慕容澈旁边坐下,熟练地拿起酒瓶给他添酒,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夜店开业的一些趣事和接下来的安排。
慕容澈闷着头喝酒,虽然没再说什么,但那股憋闷和恼怒显然一时半会儿散不去。
他时不时用阴沉的目光扫过江慕晴卡座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酒杯壁。
慕容瑾淡淡地瞥了弟弟一眼,将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懑尽收眼底,却没有出言安抚或训斥。
有些跟头,自己摔了,才知道疼。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阿哲的到来和刻意活跃气氛,暂时驱散了卡座里因慕容澈而起的低气压。
沈敬尧也配合着插科打诨,场面似乎重新热闹起来。
慕容瑾的目光再次投向江慕晴的卡座,目光在变幻的光影中显得难以捉摸。
他的视线越过晃动的人影,精准地落在那抹不久前还顶着张扬玫瑰粉的身影上。
此刻,那头碍眼的假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带着自然的微卷弧度,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披散在肩头,衬得江挽挽裸露的脖颈和脸颊肌肤愈发白皙剔透。
没有了那顶刻意营造叛逆的假发,江挽挽整张脸的轮廓完全显露出来——饱满的鹅蛋脸,线条柔和流畅,五官精致得仿佛精心描画过。
或许是刚才那一番“战斗”带来的余韵,江挽挽的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亮晶晶的,正侧着头兴奋地跟身旁的白沁宁说着什么,唇瓣一张一合,漾着水润的光泽。
比起之前那种刻意装扮出的、略带违和感的成熟,此刻黑发披肩的她,褪去了那层伪装,反而显露出一种更纯粹、更生动的美丽。
那是一种介于少女的清纯与初长成的娇媚之间的独特气质,鲜活,灵动,像一颗刚刚洗净尘埃的珍珠。
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无声地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
慕容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确实,比刚才顺眼多了。
而且……漂亮了。
他平静地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落回杯中晃动的酒液,那深邃的眼眸,依旧是一片让人看不透的沉静。
慕容瑾在卡座里又坐了约莫半小时,与阿哲、沈敬尧聊了些关于夜店运营、近期投资风向等话题。
他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能切中要害,姿态从容,与周遭喧嚣的环境始终保持着微妙的疏离。
期间,慕容澈一直闷头喝酒,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完全恢复。
阿哲和沈敬尧也识趣地不再提那茬,只当他不存在般,与慕容瑾交谈。
慕容瑾将杯中最后一点威士忌饮尽,放下杯子,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已近午夜。
时候不早了。
慕容瑾站起身,动作利落,高大的身影顿时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我先走一步。
阿哲连忙跟着站起来:瑾哥,这就要走?后面还有节目呢。
沈敬尧也笑道:是啊瑾哥,再坐会儿呗?
明天还有事。
慕容瑾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断。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目光扫过依旧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的慕容澈,淡淡道:慕容澈,你玩你的,记住分寸。
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叮嘱,但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慕容澈闷闷地了一声,没抬头。
慕容瑾不再多言,对着阿哲和沈敬尧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卡座。
他的步伐稳健而从容,穿过熙攘的人群,所过之处,仿佛自带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震耳的音乐和迷离的灯光都隔绝在外。
他没有再看向江慕晴卡座的方向,径直朝着出口走去。
那挺拔冷峻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Lumina流转的琥珀色光晕与涌动的人潮之中,如同滴入大海的水墨,瞬间了无痕迹,只留下身后依旧沸腾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