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反射的微光在通道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只不安分的眼睛在黑暗中窥探。林峰握紧手里的拖把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那脚步声太熟悉了,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和张馆长走路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谁?” 林峰的声音在圆形密室里回荡,被墙壁反射成无数个重叠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一群人在同时发问。
人影没有回答,只是举着镜子慢慢往前走。镜面反射的光扫过通道里碎裂的铜镜,那些残片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像是在回应什么。赵磊往林峰身后缩了缩,手腕上的小铜镜不知何时又开始发烫,漆黑的镜面里隐约浮现出张馆长的脸。
“是张馆长吗?” 赵磊的声音发颤,铁链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你不是被拖进去了吗?”
人影走到通道中段时,突然停住了脚步。镜面反射的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 那是张馆长的脸,眼镜碎了一只,藏青色毛衣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和被拖进缝隙前一模一样。可他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和铜镜碎片里映出的笑容如出一辙。
“你看他的脚。” 林峰突然压低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赵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 张馆长的双脚离地半寸,黑袍般的影子拖在地上,随着镜面的晃动而扭曲变形,完全没有跟随身体的动作。
这不是人。
“把镜子给我。”“张馆长” 开口了,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举起手里的镜子,镜面正对林峰的脸,“它需要最后一个祭品。”
林峰猛地别过脸,镜光扫过脸颊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瞳孔里映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正从眼球深处往外爬。他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镜光过,魂魄落,替身出,真身锁。
“毁掉那面镜子!” 林峰大喊着,把拖把杆朝人影扔过去。
人影侧身躲开,拖把杆撞在通道墙壁上,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镜面反射的光突然变强,扫过地上的铜镜碎片,那些残片里的红光骤然亮起,组成一个完整的符号 —— 和石台上那个嵌套三角形的图案一模一样。
“不好!” 林峰拽起赵磊就往密室深处跑,“他在用残片重组成阵!”
符号形成的瞬间,整个通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砸在裸露的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凉意。赵磊被绊了一跤,铁链脱手而出,正好落在符号中央的残片上。
“我的铁链!” 赵磊挣扎着想爬过去捡,却被林峰死死按住。
他们眼睁睁看着铁链被残片组成的符号吸了进去,金属链节在红光中慢慢融化,化作一滩银白色的液体,顺着符号的纹路流动。而 “张馆长” 举着的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戴着银镯子的手,指尖正朝着赵磊的方向抓来。
“往石台跑!” 林峰拽着他冲向密室中央,那里的缝隙已经闭合,只剩下刻着符号的石台还在微微发烫。他记得张馆长说过,这是唯一能镇压先祖的地方 —— 或许也能成为他们的避难所。
跑到石台前时,赵磊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林峰回头,看见他的手腕被镜子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那只手戴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银镯子,指甲缝里沾着暗红色的血渍。小铜镜在接触到那只手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光芒散去后,林峰惊恐地发现,他们站在了石台中央的符号上。七个嵌在符号角上的小铜镜同时亮起,红光顺着纹路流动,在地面上组成一个完整的光圈,将 “张馆长” 的人影挡在了外面。
“这是……” 赵磊低头看着脚下的符号,手腕上的小铜镜已经不再发烫,镜面变得像普通金属一样冰凉,“这光圈在保护我们?”
林峰没说话,只是盯着外面的 “张馆长”。人影举着镜子,在光圈外焦躁地踱步,镜面反射的光每次扫过光圈,都会激起一圈涟漪,却始终无法穿透。他突然注意到,人影的影子正在慢慢变淡,像是要融入通道的黑暗中。
“他怕这个符号。”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祭坛,是封印!”
祖父日记里的 “以血为引”,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打开通道,而是为了加固封印。张馆长说的每一句话都颠倒了黑白 —— 守护者不是在保护镜子,而是在试图解除封印,放出里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张馆长” 突然停止了踱步,缓缓抬起头,对着光圈里的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举起手里的镜子,猛地往地上砸去。
镜子 “哗啦” 一声碎成无数片,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个穿着黑袍的人影,这些人影顺着地面的裂缝钻出来,朝着光圈的方向爬去。他们的动作僵硬而扭曲,像是提线木偶,黑袍下露出的皮肤都刻着相同的符号。
“那是……” 赵磊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那是之前被拖进镜子里的人!”
林峰的目光扫过那些人影,其中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脖子上戴着的项链和第二个死者的遗物一模一样。而在人影们的手腕上,都戴着和他同款的银镯子,镯子上的 “林” 字篆体在红光中格外醒目。
“他们都是林家的后人。” 林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张馆长一直在骗我们,所谓的祭品,其实是用来加固封印的家族血脉。”
光圈外的人影越来越多,他们用身体撞击着光圈,发出沉闷的响声。红光组成的屏障开始出现涟漪,像是随时都会破裂。林峰突然想起《镜契》里的话:七星聚,血脉连,以身祭,封印固。
“我们必须把血滴进铜镜里。” 林峰掏出瑞士军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掌心,“这才是祖父日记里的真正解法。”
赵磊愣了一下,也跟着划破手掌。两滴鲜血同时滴落在最近的小铜镜里,镜面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顺着符号的纹路流遍整个光圈。屏障上的涟漪突然消失了,撞击的人影发出一声惨叫,被红光弹飞出去,撞在通道墙壁上化作黑烟。
“有用!” 赵磊眼睛一亮,正想往其他铜镜里滴血,却被林峰按住了手。
他们都没注意到,石台中央的符号正在慢慢变形。七个三角形嵌套的图案开始旋转,渐渐组成一个新的符号 —— 和 “张馆长” 影子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而那些被红光弹飞的人影,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化作黑烟,钻进了通道墙壁的裂缝里。
“不对劲。” 林峰的心脏沉了下去,他看着自己的血在铜镜里慢慢扩散,镜面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个穿着白袍的老者,正对着他缓缓点头,“这不是封印,是召唤阵。”
祖父当年的真正目的,或许既不是打开通道,也不是加固封印,而是想用家族血脉作为诱饵,召唤出被困在里面的先祖。张馆长说的没错,只是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 —— 这位先祖,根本不是人。
石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符号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红光组成的光圈开始收缩,紧紧贴在他们的皮肤上,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林峰和赵磊想从石台上跳下去,却发现双脚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救命!” 赵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腕上的小铜镜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臂往下流,“我的手…… 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林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最近的小铜镜,掌心的伤口贴在镜面上,鲜血被源源不断地吸进去。镜面里的白袍老者露出了笑容,皱纹里渗出的红光和石台的光芒融为一体。
通道墙壁的裂缝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这次不是苍白的,而是漆黑如墨,指甲泛着青紫色的光。它们抓住光圈外的 “张馆长” 人影,将他往裂缝里拖。人影发出凄厉的惨叫,镜子碎片组成的黑袍被撕扯成无数片,露出里面的真身 —— 那是个由无数个影子叠加而成的怪物,没有五官,只有不断蠕动的黑影。
“他也只是个替身!” 林峰终于明白过来,真正的守护者早就被吞噬了,现在操控一切的,是镜子里的东西。
石台的符号旋转到极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林峰和赵磊被光芒吞噬的瞬间,听见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像是在念诵古老的咒语:“第七个祭品归位,先祖降世……”
光芒散去后,圆形密室里一片死寂。
石台中央的符号已经消失了,七个小铜镜嵌在空荡荡的石台上,镜面漆黑如墨,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林峰和赵磊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手腕上的小铜镜和银镯子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结束了?” 赵磊的声音里带着茫然,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上去的。
林峰没回答,只是盯着通道入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黑袍人影和怪物都不见了,只有墙壁上的裂缝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他捡起地上的一块铜镜碎片,里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个穿着白袍的老者,正站在密室深处,对着他缓缓招手。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闭馆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悠扬的音乐在空旷的地下密室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林峰和赵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 他们进来的时候,闭馆时间早就过了,这铃声是谁按响的?
铃声响到第三遍时,通道里突然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密室深处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新的暗门,门把手上挂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先祖殿。
而在暗门的门缝里,透出一缕熟悉的檀香 —— 和祖父老宅里那只铜香炉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吾不归,非不愿,实不能,先祖殿,藏真相。
暗门突然自己开了道缝,里面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等他们进去。
“去不去?” 赵磊的声音发颤,手里紧紧攥着半截铁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峰看着暗门里透出的檀香,又看了看地上的铜镜碎片。老者的影子还在里面招手,嘴角的笑容在碎片里显得格外诡异。他知道,这扇门背后藏着的,或许是比通道里的怪物更可怕的真相。
闭馆铃声还在继续响着,像是在催促他们做出选择。
暗门里的书页翻动声突然停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孙子,爷爷等你很久了。”
那是祖父林啸山的声音。
林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看着暗门的方向,又看了看赵磊。地下密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墙壁裂缝里的蠕动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墙而出。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在林峰的脑海里盘旋,而暗门,已经开得更大了。檀香从里面涌出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缠绕在他们的鼻尖,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