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制药生物研究室————
地下二层,特殊禁闭室。
这里比普通的拘留室更加彻底地隔绝了一切。墙壁是光滑无缝的特殊聚合物涂层,吸音,防撞,连温度都恒定在一个令人不适的微凉程度。
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一角嵌着一盏永不关闭的、光线经过精确计算的LEd灯,足以让人看清一切,却又不会产生任何影子,剥夺了所有躲藏的余地。
空气里循环着经过过滤的、干燥的、没有任何气味的风。
宫野志保,或者说,代号雪莉的她,被一副轻巧却坚固的合金手铐,锁在房间中央唯一固定在墙面的金属扣上。
手铐的设计很“贴心”,长度刚好允许她进行最低限度的活动........
宫野志保看着手中的A药......眼神变换莫名,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过了一个世纪........
Aptx-4869。她倾注了无数心血,也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毒药,最终的“完成品”之一。
她的姐姐,宫野明美,被组织“处理”了。消息是通过内部简报和米花町晚间新闻双重确认的。
“银行劫匪广田雅美尸体于港口发现,疑似黑吃黑”……简短的文字,配上一张打了马赛克、但熟悉衣物轮廓的现场照片,以及后续“尸体已火化”的冰冷结语。
宫野志保生命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光,熄灭了。
志保坐在那里,身上还穿着那件略显宽大的、沾着些许污渍的研究员白大褂。
茶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粘在苍白的额角和脖颈。
她低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被铐住的手腕上,那里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和下意识的挣扎,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强装的平静,而是更深层的、彻底的空洞。
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瓷器人偶,美丽,精致,却从内里开始碎裂。
蓝色的眼眸里,曾经闪烁的智慧冷光、偶尔流露的疲惫与孤独,此刻都消散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映不出任何东西,连头顶那盏无情的光都无法在其中留下倒影。
姐姐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真心牵挂她、会笨拙地试图保护她、给她带来一丝微弱暖意的人,不在了。
被组织,被琴酒,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而她自己呢?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等什么时候,自己【想通了】,被迫继续研发这害人的药物,成为组织庞大机器上一颗越来越无法自主、却越来越关键的螺丝。
等到价值被榨干,或者稍有违逆,等待她的,不会比姐姐的结局更好。
也许,就在下一次琴酒前来“探望”的时候?他会用那双冰冷的墨绿色眼睛看着她,或许会提起姐姐的“愚蠢”和“背叛”,然后……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无非是从一个绝望,走向另一个更深的绝望。无非是在这泥沼里,多挣扎几日,多沾染一些自己都厌恶的罪孽。
呼吸变得浅而慢,仿佛连维持生命最基本的功能都成了负担。胸口处空荡荡的,感觉不到心跳,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麻木,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向四肢百骸。
既然早晚都是死……
志保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睫。视线定格在那颗红白胶囊上。密封袋在灯光下泛着一点微弱的反光。
那就……死在自己手里吧。
至少,这是她宫野志保,作为“雪莉”这个代号背后真实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后一点微弱的、关于自身命运的选择。
不是被处决,不是意外,而是自己吞下自己研究的果实。一种残酷的、带着讽刺......诗意的终结。
眼中,那死寂的灰烬深处,倏地燃起一点微弱却决绝的火星。不是希望,是终结的决心。
她没有犹豫,甚至没有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时间。被铐住的双手有些笨拙却异常稳定地撕开了密封袋,拈起那颗小小的胶囊。指尖能感受到它光滑的外壳和内部微颗粒的质感。
仰头,吞咽。
胶囊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异物感,随即落入胃袋的虚无。
起初是几秒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
“呃啊——!!!”
仿佛从灵魂最深处炸开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她!
那不是单一的痛感,而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沸腾、撕裂、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像是在被无形的大手强行压缩揉捏;
内脏翻江倒海,灼热感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流;
大量的热量以蒸汽的形式从毛孔疯狂涌出,带走了体内宝贵的水分和电解质,瞬间浸透了她的衣物,在身下的金属椅面上积起一小滩水渍。
“嗬……嗬……”她无法控制地蜷缩起来,从椅子上滑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痉挛着,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撕心裂肺的痛呼和喘息。
视野被剧痛带来的白光和黑暗交替占据,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撕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极致的虚弱和一种……诡异的“空旷”感。
志保艰难地喘息着,汗水、或者还有别的体液;浸湿了她全身。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一只明显小了好几圈、皮肤细腻、属于幼童的手!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Aptx-4869 的偶发性逆转效果,真的在她身上发生了?
求生的本能,像野草般从绝望的灰烬中猛地钻出,瞬间占据了上风!
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以这副样子被组织发现!
一旦组织,一旦琴酒,发现她变成了小孩……志保猛地打了个寒颤,几乎无法继续想象。
那绝不是简单的处决。他们会把她当作最珍贵也最可怕的实验体,关进更深的牢笼,用尽一切手段研究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那将是真正无休止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狱!
逃!
必须逃出去!趁药效刚过,身体虚弱但意识清醒.......
身体虽然变小~头脑却依旧灵活的名蒸蛋.......
咳咳【不许乱入】
趁守卫换班或松懈的间隙!
她挣扎着爬起身,身上那件成人的白大褂此刻像条巨大的毯子般拖在地上。
她环顾四周,禁闭室门紧闭,毫无缝隙。
唯一的通风口,在高处,一个边长约三十公分的方形栅格。
如果是成人,绝无可能钻入。但现在……
志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踉跄着用细小的手指;费力地抠开通风栅格的卡扣。
栅格落下,被她小心地接住,放在旁边~里面是黑暗的、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的管道,大小刚好容得下现在体型的她。
她没有立刻钻进去,而是先仔细地将栅格按照原样虚掩在通风口,从外面乍一看,似乎仍是锁死的。然后,她深吸一口带着尘土的空气,以一种极其别扭但有效的姿势——脚在前,头在后——缓缓将自己“塞”进了通风管道。
进去之后,还不忘用尽全力,从内部将栅格重新推回原位,扣紧!
消灭痕迹。哪怕只能拖延几分钟的发现时间。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拐角处可能有极其微弱的、来自其他房间的光线渗入。
充斥着灰尘、陈年积垢和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管道并非一直水平,时有轻微的坡度。
志保只能凭借手脚的触觉,在冰冷粗糙的金属内壁上缓缓摸索,一点一点地,以脚向前探路的方式,向后倒退着移动。
呼吸在狭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重,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狂跳。
每一次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引来注意。
身体各处还在隐隐作痛,虚弱感不断袭来,但恐惧和对“被发现”后果的想象,化为一股顽强的力量,支撑着她。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似乎传来一丝不同的气味——潮湿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和消毒水味的空气。还有一个向下的小弯道。
志保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试图探明情况。忽然,脚下一空!
“扑腾!”
她整个人从管道出口跌落,掉进了一个柔软、充满异味、但不算太深的所在——一个大号的、半满的塑料垃圾箱。各种实验废弃物、纸质包装、腐烂的果皮缓冲了她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