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七郎离开,书房的雕花木门被重新关上,孟承佑才舒了一口气道:“玄羽, 不管韩青与江舟来意如何,你我且先不要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
“知道了,承佑你这个胆小鬼。”玄羽淡淡一笑。
“这是胆大胆小的事吗?如果同德皇帝虽对你不完全信任,但毕竟没有撕破脸皮,你今年才大破戎夏立了奇功,整个大晟有目共睹,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明目张胆的对你下手,那样将来大晟还有谁会为他孟承旭卖命了?所以,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来意之前,我们只能是被动的。”承佑语重心长地说道。
“依你,我们一起做两只缩头乌龟好了。”孟玄羽自嘲的笑着:“我们孟氏皇子皇孙,居然有一天沦落到被外戚的打压下过日子。太祖重生,该做何感想?”
“太祖?太祖在的话,哪里轮得到这些妖魔鬼怪作祟?”
“那倒也是,谁家都想江山万年,可真要是江山万年的话,这江山岂不是一直要姓先朝那个皇帝的姓,又怎么会姓孟呢?”孟玄羽不屑地笑道。
“玄羽又发疯,说这些要命的话。几时我买些哑药让你吃了不会说话才好!”孟承佑气道。
孟玄羽咬牙道:“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就是不想再过从前那屈辱的日子,唉……”
“玄羽,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不要逞一时威风,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孟承佑靠近他,拍拍他的肩膀,难得这孟承佑一本正经地真像个兄长的样子。
若不了解二人的旁人,每每看到两人在一起,多半会以为孟玄羽是兄长,承佑才是那个调皮的弟弟。
“承佑说得有道理,平时都是你听我的,这回我听你的,行了吧?”
书房内的凝重气氛,在花七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便被隔绝开来。他沿着回廊快步走向东暖阁,还未进门,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阵清脆的欢笑声与棋子落盘的细微声响,间或夹杂着云裳因懊恼而拔高的语调,以及思思温软的劝解声。廊下挂着的新制琉璃灯洒下暖黄的光晕,将冬夜的寒凉驱散,只余下这方天地的温馨与惬意。
花七郎整了整方才因紧张而微皱的衣袍,脸上重新挂上他那招牌式的、带着几分市井狡黠又不失真诚的笑容,掀开厚实的锦缎门帘,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银霜炭暖意、茶香与果品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东暖阁内,果然是一派热闹景象。
卫若眉身子重,半倚在窗边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腰后垫着好几个引枕,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绒毯。她并未参与牌局,只是含笑看着,手中轻轻抚摸着那个花七郎为她捏的面人,眼神温柔。婢女香兰安静地侍立在一旁,适时地为她添上热热的红枣茶。
屋子正中,摆开了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方桌。云裳、风影、思思和珍儿四人正围坐打叶子牌。云裳显然是输得有些急了,俏脸微红,捏着牌蹙眉深思。她身旁的风影,虽依旧坐姿笔挺,样貌沉稳,但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云裳的侧脸和她尚且不明显的小腹上,冷硬的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思思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出牌不紧不慢。珍儿则活泼得多,时不时给思思出谋划策,主仆二人倒是默契。
珍儿时不时要抱怨风影几句:“你可不许喂牌给你媳妇!不然下次没人和你俩玩了。”
风影干笑了一下:“不会不会,我牌品极好。”
思思俏皮的看看云裳又看看风影:“赵统领,我信你牌品好,但是夫人在身边,有压力啊,出错了牌,晚上回去要挨板子了。”
饶是冬天,风影也急出了汗:“我牌技不好,不能怪我。”
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见花七郎进来,思思第一个抬头笑道:“七郎来了?书房里的事说完了?”她声音柔和,如同春风拂过耳畔。
花七郎忙拱手一圈:“给各位姐姐、赵统领问安。王爷与梁王殿下吩咐完了,小子我便来叨扰各位,凑个热闹。”
卫若眉招手让他近前,笑道:“他们人呢?怎么没一起过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议吗?你快来暖和暖和。方才你那手绝活,可把大家震住了,正议论你呢。”
云裳也从牌局中暂时抽身,抚着胸口道:“可不是!那面人捏得,跟我表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七郎,你这手艺在禹州城绝对是这个!”她说着,翘起了大拇指。
花七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云裳姐姐过奖了,混口饭吃的手艺,不值一提。”
珍儿快人快语,好奇地问:“七郎,听梁王殿下说,你年纪不大,却走南闯北,见识极广?给我们讲讲外面的趣事呗?尤其是西境,听说那里和我们禹州大不一样呢!”
这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连风影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他们这些人,大多生于禹州,长于禹州,对于遥远的西境,都充满了好奇。
孟玄羽虽常给卫若眉讲西境的经历,只是那全是军营中的事情,卫若眉觉得十分枯燥,常常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如今花七郎讲的都是民间见闻,她一时便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