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让沈文峻自己打开心结,放下云裳,孟玄羽打算多给他点时间。
次日梁王孟承佑一如往常,前去城南靖王府的别院,眼下是新王府造办处,将精力投入到协助孟玄羽督办新王府建造的事务上。
新靖王府的工程孟玄羽准备已久,规模宏大,图纸繁杂。
孟承佑考虑或有一日自己也要新建王府,是以兴趣十足,每日都会认真的研究着图纸,查阅工程进度与图纸细节。
造办处内十多家建造商家,都派了有一定份量的人前来督办,每日里热闹非凡,光四家木艺,就有七八人常驻。
云煜更是直接受了孟玄羽的委托,每日这里发生的事都要汇总禀报给他知晓。云煜本来就不是很熟悉营造工事,刚接手忙得晕头晕脑,眼下总算理顺了一些,梁王再来协助,这才轻松了许多。
吃了一顿板子之后,头三天根本下不了地,如今不敢耽误工程进度,勉强能下地了,让云府的仆人抬着他来了造办处,并搬了被褥住在了别院。
梁王见他屁股不能沾椅子,每次只能趴在榻子上说话时,笑得停不下来。
梁王面前巨大的桌案上铺开着绘有亭台楼阁、园林水榭的图纸,线条繁复,标注细密。
孟承佑毕竟没接触过这些工事图纸,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只得不停地问左右随从,负责的作头们战战兢兢,连忙回禀:“回梁王殿下,这些问题你最好亲自问制图者……乃是靖王妃亲自修改定稿的,小人等只是按图施工。”
“哦?若眉的手笔?不愧是卫公的女儿。”孟承佑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厚的兴趣。
他早知道卫若眉自幼聪慧,跟着卫元谨学了些技能,却不想她能单独做出这么大的建筑的图纸,“那你差人去请靖王妃来这里一叙,本王要亲自请教这图纸上的关窍。她反正每日无所事事。”
卫若眉正与云裳一起闲聊着,下人通传梁王让他去城南的造办处,于是拉了云裳的手:“梁王喊眉儿去回话,我若走了,这偌大的靖王府,连一个与姐姐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便同我一起去吧。”
云裳点点头,“虽然那里净是些男子,好没意思,但比起这空的府?,总有人说上几句话罢了。”
说完两人换好衣衫,乘上了靖王府的马车。
马车辘辘,驶向造办处。
车厢内,云裳向卫若眉道:“虽然我气地日云煜不顾我的名节将我与赵大人关在一起,但听说云煜被打得好惨,路都走不了了。”
卫若眉笑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是要给他点教训,太糊涂了。”
卫若眉想想又歪了歪脑袋:“姐姐,那日你与赵统领,发生了什么吗?”
云裳被问得脸上一红:“小妮子,成了亲果然就是不一样了,以前你可害羞了,这些事,是能问的吗?”
“那时我与孟玄羽相处时,你可是常常问我俩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都告诉姐姐了,如今姐姐不说给眉儿听吗?”
卫若眉发现自己与孟玄羽相处久,行事倒越来越像他了,不由心中暗暗好笑。
云裳拍了拍卫若眉,欢笑道:“好好,说给你听。赵琪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傻子,完全没法跟你的夫君相比。”
云裳接着说:“那日我被云煜这家伙骗着喝了媚药,浑身燥热难受,又被他关进了房间,只想不停地脱衣裳,不多时,他把赵琪还骗了进来,反锁上了房门,我问赵琪,你可心悦我?
赵琪不肯回答,我又追问,那你可是喜欢别的女子,他说不是,他说他绝对没有其他心悦的女子。
我那时太热了,不停地脱衣服,赵琪急了,拿起衣服便裹着我,不许我再脱,然后又取出解药说,他常年防范着这些,身上随时有解药,我不肯喝,只是抱着他,他拿起水壶便灌着我喝了下去。
我说,你就是不喜欢我,不然这样好的机会,为何还不动心?赵琪说,正是因为喜欢,才不会唐突,正是因为喜欢才要敬若天人。”
云裳说完眨了眨眼,”那表妹,你说赵琪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呢?”
卫若眉轻抚手掌:“姐姐修了几世才遇上这么好的男人?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他对姐姐是真心的好。若是旁的男子早就借机占了姐姐的便宜了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美色当前,他能经得起考验,能稳住自己的欲望,无论是不是我与他在一起,他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云裳唇边漾起淡笑:“其实,云裳越来越心悦于他,希望他用我想要的方式爱我。”
“会的会的,赵琪又不是傻子,他可聪明了,只不过在男女情事上愚钝些,想必什么时候若开了窍,定会讨得姐姐十万个欢心。”卫若眉由衷的高兴着。
抵达造办处,刚下马车,便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往常的压抑气氛。
只见工地上许多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垂手肃立,目光畏惧地望向不远处一群衣着华丽、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身着绛紫色缠枝莲纹锦袍,腰束玉带,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那股睥睨一切的倨傲与浮夸的戾气,却让人极不舒服。他大剌剌地坐在院落中的贵妃榻上,翘着腿,身后簇拥着十余名彪悍护卫。立在他身侧的还有齐氏木业的两位少东齐棠,齐棣。
正是当朝国舅,柳太后幼弟,袭爵柳国公,柳金瀚。
那日新王府开建的祭天仪式上,卫若眉已经见过这人,因他是齐氏木艺背后最大的金主,是以他也来过问靖王府的新建事宜。
此人倨傲无礼,连孟玄羽也不放在眼里,孟玄羽为了少惹事端,只得忍着他。
而齐氏木艺有了他的撑腰,近来在禹州城更是上窜下跳,接来的民间的工程,都是刻意抬高工价,木材也常常以次充好。
卫若眉在议事厅见到孟承佑的时候,他站在桌案旁,面色平静,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悦。他显然已经与这位柳国公打过照面。
两人抬眼望了一下窗外的院落中,正在与齐氏作头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的柳金瀚,卫若眉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孟承佑见卫若眉云裳走进议事厅,十分高兴,“王妃好生厉害,这么复杂的图纸竟然是你画的。将来承佑若建府邸,王妃可要帮忙。
卫若眉莞尔一笑:“那承佑兄长赶紧先把粱王妃寻来才行。”
“好好,若眉妹子发了话,承佑一定谨记心上。”
这边卫若眉只向孟承佑见过礼,还没来得及喝上茶水,谁知那边柳国公竟然走了进来。
柳国公见到孟承佑,并未行礼,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哟,我当谁端坐‘中军帐中’,原来是梁王殿下。怎么,不在京城享清福,跑到这禹州边陲之地,管起工匠们的泥瓦木石来了?”他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浓厚,丝毫不将这位先帝时期就不受宠的皇子放在眼里。
孟承佑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依旧淡然:“柳国公说笑了。本王不多久也要在盛州自建府,这次受靖王之邀,一来他的政务太过繁忙,事事亲力亲为,本王刚好暂时赋亲,我可以帮他分忧;二来我可以从中学习一二,将来自己建府便有了经验。倒是国公爷,不在京中侍奉太后,何以有暇亲临这尘土飞扬之地?”
柳国公嗤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孟承佑面前,目光扫过桌案上的图纸,又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下刚走进来的卫若眉和云裳,尤其在姿容清丽、带着几分脆弱美的云裳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淫邪之色。
“本国公乃齐氏木艺的合作人,这王府建造,用了不少齐氏提供的上等木料,为防出现意外,我来巡查一二,有何不可?”
他语气嚣张,随即话锋一转,继续针对孟承佑,“倒是梁王殿下,你说是说帮孟玄羽分忧,可怎么与靖王妃还有玄羽的姨姐搅在一起?你这帮靖王分的忧,着实有些意趣,莫不是还要帮他看顾一下王妃?”
齐氏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轻浮,毫无疑问,他所指的“看顾”充斥着淫邪的意味。
孟承佑脸色大变,心中气恼极了,自己好歹是皇室宗亲,先帝在位时期的五皇子,这柳金瀚怎敢对自己这么无礼?
只是他是当朝太后带大的幼弟,柳太后极是宠爱他,所以在盛州一直是无法无天,连皇室宗亲的人都不太敢惹他,如今自己无兵无权,还在靖王的地界,若是真跟他起了冲突,只怕不但自己很难全身而退,还要给靖王惹事。
想来想去,孟承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卫若眉眉头紧蹙,上前一步,挡在云裳身前,清冷的目光直视柳国公:“柳国公,请注意你的言辞!梁王殿下乃陛下亲弟,奉旨留在禹州,岂容你妄加揣测?”
柳国公见卫若眉出面,到底顾忌她靖王妃的身份。
孟玄羽虽是旁支的宗室,身份不算贵重,但这人却不太好惹。
于是他嘿嘿干笑两声,目光却又溜到了云裳身上:“这位姑娘面生得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生得真是我见犹怜。”
那目光如同黏腻的蛇信,让云裳瞬间脸色煞白,云裳虽胆子较大,但平日里接触的也不过是禹州当地的官宦商贾之家,对于这些皇室外戚之类的权贵,心生畏惧的。
毕竟这些人手里都握着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云氏木艺虽然富裕,却没有能力与这样的人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