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横贯夜空,比秦楠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苏朋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衬衫领口敞开着,锁骨在月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记得吗,大三天文课作业。他仰头看着星空,我们组抽到仙女座,你非说看起来像只烤鸡。
秦楠轻笑出声,笑声惊起了树丛中的夜鸟。她低头看着苏朋的侧脸,突然发现他右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见。
苏朋,她轻声问,毕业晚会那晚,你说过什么吗?
苏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一只萤火虫飞过他们之间,绿色的光点忽明忽暗,像某种密码。
我说...他转过头,目光灼人,我很庆幸大学遇见你。
这不是全部。秦楠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将毯子分了一半给他。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体温相互渗透。
回房时天已微亮。秦楠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欧阳筱的消息:「猜猜我在酒吧看见谁?陈晓和他老婆,气氛超僵」
秦楠盯着这条消息,奇怪的是,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名字,现在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她回复了个问号,很快收到一张偷拍照——陈晓坐在角落,对面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女性,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叠文件,看起来像法律文书。
「离婚协议?」欧阳筱又发来一条,「听服务员说他们在吵孩子抚养权」
秦楠关掉手机,窗外传来早起的鸟鸣。她想起那条被锁在办公室抽屉里的羽毛手链,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事实:有些光芒只是反射,而真正的光源,往往就在你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周日返程时,苏朋的车里多了一袋秦楠爱吃的山核桃。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轻轻摇晃,阳光透过它在地上投下红色的光斑。秦楠伸手碰了碰那个褪色的挂饰,想起他们当年在寺庙求签,她的是镜花水月,苏朋的却是守得云开。
下周有个摄影展,等红灯时苏朋突然说,要不要一起?
什么主题?
城市光影。苏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你之前提过想看。
秦楠确实在两个月前的某次聊天中随口提过,没想到他记得。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像一股暖流,冲刷着她心中某个角落积攒的尘埃。
好啊。她说,然后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伸手拂去了苏朋肩上一片看不见的灰尘,手指在他肩膀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个微小动作让车内的空气瞬间变得不同。苏朋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秦楠收回手,假装看向窗外,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周一早晨的办公室,秦楠发现抽屉里的手链不见了。她翻遍每个角落,最后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闪光——被撕碎的包装盒和扯断的链子躺在废纸堆里,羽毛吊坠已经变形。
找这个?刘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保洁阿姨说以为是垃圾。
秦楠转身,刘峰靠在隔断上,手里晃着一串钥匙,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笑容。
谢谢提醒。她冷淡地说,准备离开。
陈晓请假前让我转交这个。刘峰递过一个信封,说是项目交接资料。
信封里是一份普通的市场分析报告,夹着一张小纸条:「希望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c」
秦楠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碎纸机。碎纸机运作的嗡嗡声中,她打开电脑,开始修改简历——是时候考虑新的可能性了。
午休时,她约欧阳筱在公司天台见面。风很大,吹乱了她们的头发,远处城市轮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要辞职。秦楠说,不是一时冲动。
欧阳筱咬着的吸管掉在地上:因为陈晓?
因为我想找回自己。秦楠望向天际线,这些年我一直在满足别人的期待——父母的、上司的、社会的...是时候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了。
欧阳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知道吗,你现在的眼神,和大二辩论赛决赛时一模一样。
那天秦楠作为替补队员临时上场,却带领团队逆转夺冠。她几乎忘了自己曾经是那样的人——敢于冒险,无所畏惧。
苏朋知道吗?
还没告诉他。秦楠微笑,不过我想...他会理解的。
下班时,秦楠收到了苏朋发来的摄影展电子票。附件里还有一张照片——大学辩论赛颁奖礼上,她举着奖杯,身边是比着傻气V字手势的苏朋。照片角落的日期让她心头一热:那是他们相识的第143天,苏朋在照片背面写着初见光芒。
走出大厦时,夕阳正好。秦楠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苏朋的电话:晚上有空吗?我有事想告诉你。
随时。苏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温暖而坚定,我这儿有你最爱的那家小笼包。
秦楠笑了,步伐轻快地走向地铁站。在她身后,公司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像一把碎金撒在路面上,美丽却不再令她留恋。
摄影展门口的人流像被漏斗过滤般稀疏。秦楠站在巨大的黑白海报前,海报上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倒映着模糊的霓虹光影。她今天穿了那条苏朋曾说像银河的深蓝色连衣裙,后腰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镂空。
迟到了七分钟。苏朋的声音从身后贴近,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他今天反常地穿了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身上有淡淡的檀香,等你的时间够我修完三十张图。
地铁故障。秦楠转身,苏朋的领口敞开两粒扣子,锁骨线条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她突然想起大学时游泳课,水滴从他胸膛滑落的画面。
展厅灯光昏黄如蜜,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重叠时而分离。苏朋讲解每幅作品时的侧脸被光影雕刻得格外深邃,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在名为《午夜邂逅》的作品前,他忽然沉默——照片里两只手在酒吧灯光下将触未触,小指仅差毫厘。
这张...秦楠的指尖悬在展柜玻璃上方。
最动人的永远是未完成的触碰。苏朋的声音突然低哑,他抬手调整领口时,衬衫布料绷紧在肩背上,透出肌肉的轮廓。
转角处一组人体摄影让空气骤然升温。黑白影像里,女人背部的曲线像起伏的山脉,被单在腰间欲落未落。秦楠感到苏朋的呼吸节奏变了,他假装研究拍摄参数,睫毛在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你拍过这类题材吗?话一出口秦楠就后悔了。
苏朋的矿泉水瓶被捏出脆响:模特太难找。他目光扫过她被连衣裙包裹的腰线,又迅速移开,要喝咖啡吗?
在咖啡馆角落,苏朋的膝盖不经意碰到她的,三秒后才后知后觉地移开。秦楠搅动着杯中的肉桂粉,看着褐色漩涡想起他公寓里那本翻旧的人体摄影集,书页边缘满是笔记。
辞职信交了吗?苏朋问。
昨天。秦楠转动杯子的手被突然握住,苏朋的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那里有昨天被纸割伤的红痕。
会疼吗?他问的是伤口,眼睛却盯着她翕动的唇。
咖啡机突然轰鸣,秦楠借机抽回手,却碰翻了糖罐。砂糖洒在苏朋裤子上,她下意识去拍,手掌碰到他大腿时两人同时僵住。热度透过布料灼烧她的掌心,苏朋猛地抓住她手腕,力道让她轻微吃痛。
秦楠。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带着危险的信号,别在公共场合...
窗外骤雨突至,雨帘将咖啡馆与外界隔绝。水珠在玻璃上扭曲了街景,吧台后咖啡师的身影模糊成色块。苏朋松开她的手,转而抚上她后颈,指尖陷入发丝,温度比咖啡更烫。
跟我回家。这不是询问。
苏朋的公寓弥漫着松木和显影液的气味。进门时秦楠被玄关的相框绊到,苏朋一把揽住她的腰,相框落地碎裂——是他们大四在洱海的合影,玻璃裂纹正好划过两人之间。
别管它。苏朋将她按在门板上,膝盖顶进她双腿之间。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咖啡的苦涩和压抑多年的渴望,手掌从她后腰的镂空处探入,指尖像调试相机参数般精准地找到她脊椎的凹陷。
秦楠的指甲陷入他肩膀,衬衫下肌肉的硬度让她喉咙发紧。苏朋突然将她抱起,她的后背贴上冰箱门,金属的冰凉透过布料与胸前的灼热形成奇妙的对比。他埋首在她颈间轻咬,呼吸灼烧着她敏感的耳后皮肤。
等...卧室...秦楠喘息着抓住他头发。
来不及了。苏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单手解开三颗纽扣,她的连衣裙肩带滑落一半。窗外闪电照亮他泛红的眼尾,像暗房里的安全灯。
当他的手终于覆上她胸前时,电话铃声刺破情欲的迷雾。秦楠瞥见屏幕上欧阳筱的名字,理智短暂回笼。苏朋咒骂一声,却仍抵着她不放,硬物硌在她大腿内侧。
可能是急事...秦楠艰难地偏头避开他的吻。
电话那头欧阳筱的声音异常尖锐:陈晓老婆自杀未遂!现在全公司都传是你插足婚姻逼的!刘峰那个贱人把你们的事群发了邮件!
秦楠的血液瞬间冷却。苏朋察觉到变化,缓缓松开她,眼中的情欲被担忧取代。电话漏音严重,欧阳筱的每句话都像刀子扎进空气:他老婆吞了安眠药,现在在医院洗胃...陈晓声称是你主动勾引...
我马上过去。秦楠的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
挂断电话,她才发现苏朋的衬衫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他胸口有一道她指甲留下的红痕。两人之间还残留着黏腻的体温,现实却已劈头盖脸砸下来。
我送你。苏朋系扣子的手在发抖,不知是余韵还是愤怒。
车驶向医院的路上,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刷器像绝望的节拍器。苏朋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车载广播正好播放《creep》,主唱嘶吼着I dont belong here。
我没有...秦楠盯着窗外模糊的霓虹。
我知道。苏朋打断她,右手覆上她冰凉的手指,但事情已经失控了。
急诊室走廊的荧光灯惨白如验钞灯。欧阳筱迎上来时,妆容被泪水晕染成抽象画,身后站着面色阴沉的张湘儿。
她脱离危险了。欧阳筱递来平板电脑,公司邮件界面赫然显示着刘峰群发的《关于市场部总监陈晓与下属不正当关系的情况说明》,附件里有秦楠和陈晓同进酒店的照片——正是那晚他们的行业交流会。
pS的。秦楠指尖发麻,那天有十几个人在场!
问题不在这里。张湘儿冷笑,你猜为什么陈晓突然请假?他老婆上周就发现了他和林妍的聊天记录,现在全推到你头上。
苏朋突然向电梯口走去,秦楠抓住他手臂:别冲动。
我不是你。苏朋扯开领口,锁骨处还留着她的牙印,我他妈忍不了这个。
争执间,电梯门开启。陈晓走出来,西装皱得像抹布,眼下挂着青黑。看到秦楠的瞬间他明显瑟缩了一下,目光扫过苏朋时更是一滞。
秦楠,我们谈谈。他声音嘶哑,单独。
苏朋上前半步,秦楠却按住他:一分钟。
消防通道里,陈晓身上的古龙水混着汗味。他掏烟的手在抖:我不知道刘峰会...
林妍知道你有老婆吗?秦楠直接打断。
陈晓的烟掉在地上。远处传来推车滚轮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伸手想碰她肩膀,秦楠后退撞上防火门,金属把手硌在腰上——半小时前苏朋的手还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