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完节目,夫人们移步到更宽敞的暖阁里喝茶聊天,说着些家长里短、京城趣闻。那些年轻的小姐们则被允许去御花园里松散松散,透透气。
我实在不耐这种需要时刻端着、说着言不由衷客套话的场合,悄悄跟皇后打了个眼色,示意我出去透口气。皇后了然地点点头,我便趁机溜了出来。
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顿时觉得自在多了。信步在宫道上走着,没多远就碰见一个低着头匆匆走路的小太监。
我朝他招了招手:“哎,那小太监,你过来。”
小太监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我,连忙小跑过来,打了个千儿:“奴才给殿下请安。”
“嗯,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我随口问道。
小太监规规矩矩地回答:“回殿下的话,奴才叫团子。”
“团子?”这名字有点意思,“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太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奴才是在五公主殿里当差的。”
五公主?我想了想,好像是李妃生的那个小丫头,今年该有四岁还是五岁了吧?
“团子……你这名字是公主给取的?”我笑着问。
小太监脸上露出点憨笑:“是呢,殿下。我们屋里一共有四个太监,四个宫女。公主给我们太监起名叫团子、包子、汤圆、元宵。”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家伙,全是吃的!那四个宫女呢?不会叫饺子、馄饨、面条、烧麦吧?”
小太监也被逗乐了,连忙摆手:“那倒没有,殿下。宫女姐姐们叫小桃、小果、小葡萄、小石榴。”
“小果?”我挑眉,“是小苹果的意思?”
小太监嘿嘿一笑:“殿下英明。”
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肩膀耸动,笑了好一会儿。这五公主,小小年纪就是个吃货啊!连带着把一宫的下人名字都取得这么“美味”。
“你们五公主大名叫什么来着?”我好不容易止住笑问道。
“回殿下,五公主大名叫福韵公主。不过我们李妃娘娘给公主起了个小名,叫小荔枝。”小太监老老实实地回答。
小荔枝?!我再次忍俊不禁,点了点头:“挺好,挺好……这李娘娘怕也是个吃货,这娘俩真是一脉相承了……”
笑够了,我对小团子说:“得了,团子,你给我带个路,去国子监瞧瞧,我想去看看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小团子连忙点头:“嗻!殿下请跟奴才来。”
这小团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个宫里的“老人”了,对各个宫殿的位置、主人的脾性、位分高低都门儿清。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给我介绍沿途经过的宫殿,言语风趣,还夹杂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这一路上竟半点没觉得无聊枯燥,不知不觉就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一小时)。
远远的,就听见前面过了月亮门的一座宫殿里,传来了阵阵朗朗的读书声,稚嫩却整齐。
转过月亮门,果然看到了“国子监”那庄重的匾额。我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悄悄绕到了教室的窗子后面,扒着缝隙偷偷往里看。
只见教室里,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学问很深的老先生,正拿着一本书,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读着,一副完全陶醉在圣贤文章中的模样。
而下面坐着一群年纪不一的孩子,小的看上去只有三四岁(估计是像平安如意这样被特许提前入学的),大的也不过十岁左右。无一例外,所有孩子也都学着老夫子的样子,手里捧着书,小脑袋跟着先生的节奏一起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摇晃着,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古人读书非要这么摇头晃脑呢?不会头晕吗?难道是为了活动颈椎,预防颈椎病?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科学依据或者实际好处。
我正看得入神(主要是看我家那俩崽崽晃得可不可爱),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从后面的走廊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站直身体,收起刚才那副扒窗偷看、略显鬼祟的样子。
一抬头,果然是皇上溜达过来了。他显然也看见了我,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本来想过去正经请个安,他却把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教室里面,那意思是:学生在读书,最大,别打扰。
我们四个人(我、皇上、还有他们各自带的随从)便默契地悄无声息退出了月亮门,直到离教室足够远了,皇上才开口问我:
“你不跟你皇嫂在那儿好好招待那些夫人们,跑到这儿来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这不是好奇嘛!一直听说国子监的夫子学问厉害,教得严格,一直没机会见识。今儿个正好有空转转,就想来偷偷看看孩子们学得怎么样嘛。”
我眼珠一转,凑近些,压低声音问:“哎,皇兄,问你个事儿呗?”
皇上斜睨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有屁快放。
我撇撇嘴,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嗯……就是……这国子监的学生……哦不对,应该说老师和学生,为什么读书的时候非得摇头晃脑呢?这样……记得比较快?还是有啥特殊功效?”
皇上闻言,表情瞬间变得有点不自然,目光开始游移,假装去看旁边宫墙上的飞檐斗拱,含糊道:“这个……朕从小也是这么学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自然有它的道理……”
“皇兄?皇兄?”我故意追着他问,“你说话呀?你到底知不知道嘛?”
皇上被我缠得有点恼羞成怒,压低声音道:“你倒是问点朕知道的呀!这种问题你不该问朕!你该去问里面的夫子!朕上哪儿知道去?!”
看着皇上那有点挂不住面子的样子,我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免得真把他惹毛了。
“我说皇兄,你那些打捞船队,这些日子又捞着什么好玩意儿没有?海里宝贝多吧?”
提到这个,皇上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带着几分得意道:“还行吧,就是海里的那些东西呗。不过听说前几天,在琉球以东那片海域,发现了 two 艘沉船!看样式像是前朝甚至更早的商船!那上面可是捞上来不少好瓷器,品相极佳!还有一条船上,嘿!发现了二十多箱……”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说:“金条!整整二十多箱的金条!”
“二十多箱?!”我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那得有多少?十几万?二十万两?!皇兄!您这可发大财了!”
皇上的嘴角翘得老高,简直要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矜持地点点头:“初步清点,最少二十万两!还是十足的黄金!”
我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好家伙!二十万两黄金,那就是二百多万两白银啊!怪不得他今天心情这么好,走路都带风!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我眨巴着眼睛,拉着皇兄的袖子,用撒娇(自以为)的语气说:“皇兄~下次打捞船队出海的时候,能带上我一起去玩玩吗?我还没见过大海呢!更没见过怎么从海里捞宝贝!”
皇上想都没想,直接瞪了我一眼:“你玩什么玩?那海上风大浪急,是闹着玩的吗?汴梁城还不够你转的?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就不能消停几天?让朕省省心?”
我立刻撅起嘴,用哀怨的眼神无声地控诉他,充分表达“你不疼我了”、“你说话不算话”、“我就这么点小愿望”等复杂情绪。
僵持了大概几分钟,皇上果然最先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行行行!怕了你了!等下一次船队出发的时候,朕通知你!不过说好了啊——”
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必须让白玉堂和展昭陪着你去!你一个人去,绝对不行!”
我一听要让展昭也去,有点犹豫:“让白玉堂陪我去就行了呗?人家展护卫还有开封府的公务呢,老麻烦人家多不好……”
皇上哼了一声:“得了吧!就白玉堂那性子,他能管得住你?他要是能管得住你,上次西域……”
“停停停!”我赶紧打断他,生怕他翻旧账,“去去去!都去!都去行了吧!如果您觉得还不放心,把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都带上!够不够?”
皇上背着手向前走去,语气轻松了些:“那倒不用,朕怕包拯回头来找朕拼命。”
我在后面小声嘀咕:“您谁都怕,就是不怕我……”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坚持要让展昭跟着,绝不是多此一举。白玉堂的武功虽然也是一流,但更偏向江湖路数,真到了生死搏杀、或者需要绝对武力压制的时候,恐怕还是展昭这种经过正统训练、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御前护卫更靠得住。论真实战力,展昭在大宋绝对算得上是天花板级别,白玉堂在他手下恐怕走不过二十招。
他这是不放心我的安全,要把最厉害的保镖派给我。这份心思,我还是领情的。只是这大海……听起来确实很让人向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