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源搓着手,脸上的横肉堆出讨好的笑,“兄弟,你看,那个蔬菜仓储运储中心,已经正式动工了。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啊,光前期投入就砸进去几十万,我老程的家底都快掏空了。
可开工只是第一步,后续怎么运营、怎么招揽客户、怎么在物价飞涨的节骨眼上稳住成本,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啊。
你眼光毒辣,点子又活,求你帮老大哥一把,出出主意吧?毕竟这项目要是黄了,不光我破产,县里那些跟着投钱的乡亲也得跟着遭殃啊!”
刘二贵没急着回答,他慢悠悠地又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那双精明的眼睛盯着程金源,看得程金源心里直发毛。
“程总,”刘二贵终于开口,
“眼下这物价,跟窜天猴似的往上飞,老百姓买东西排长队,心里慌得跟揣了兔子。你这仓储中心,位置选得好,交通也便利,按说是个金疙瘩。可问题就出在‘眼巴前’上。”
他顿了顿,看着程金源急切的眼神:“你怕成本压不住?光压成本没用,得开源。
眼下最缺啥?
是稳!
是老百姓能买到便宜点、不掺假的玩意儿!你这仓储中心,不能只想着当个‘大仓库’,收租金、赚差价那点老黄历,得变变。”
刘二贵掐灭了烟头:“我的主意是,你立马腾出靠近马路的库区,划一块出来,搞个‘平价直销区’。
别贪多,就选几样老百姓天天离不了的——盐、酱油醋、面粉,火柴、肥皂、还有时令的便宜菜。
直接从产地或者一级批发商手里进,省掉中间那些倒腾的环节,就按成本价加一点点薄利往外卖!别小看这点利薄,走的是量,聚的是人气,更重要的是,这牌子一下子就立住了!
老百姓会说,金源公司那地方,东西实在,不坑人!这叫啥?这叫‘民心仓’!民心稳了,你这中心的名声就响当当,还愁没生意?”
程金源听得眼睛发亮,但随即又皱眉:“这……平价是平价了,可这物价一天一个样,万一砸手里……”
“怕砸手里?”刘二贵打断他,“那就得看长远了。你这仓储中心,最大的本钱是啥?是地方够大!位置够好!不能光存现在的货,得存‘明天’的货。
我听说南方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用上‘冷库’了,能让菜啊肉啊放得更久。程总,你得琢磨这个!趁着现在还没人搞,赶紧下手,哪怕先建一个小的试试。
有了这‘冰窖子’,咱们就能在便宜的时候多收点好菜、好肉存起来,等冬天缺货或者价格飞涨的时候再放出来,这不就能平抑物价、稳定成本了?还能赚个季节差价。
这叫‘时间仓’,赚的是时间的钱!”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再说那政策。王书记求稳,刘县长想闯。可改革这阵风,吹起来就难停。
上面早晚要鼓励个体经济、搞活流通。
你这仓储中心,要是现在就能帮着县里解决点老百姓的‘吃饭贵’问题,给领导交上一份‘稳物价、安民心’的作业,等政策真放开了,你这就是现成的标杆!
到时候,不光县里支持你,那些想干个体、开小厂的人,谁不想租你的库房、用你的冷库?
这‘未来仓’,才是真正的大钱景!程总,眼前是得勒紧裤腰带,可这眼光,得放长远啊!”
程金源听完,瞪大双眼看着刘二贵,这脑子,多智近妖啊!
“行,兄弟,听你的,就这么办,老哥的全部身家,就押在你身上了,只要大棚这块能起来,仓储这块就倒不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支持你!”
刘二贵心里还挂着鸡苗的事,就不想跟他扯了,客气两句准备走。
“你这样,兄弟,为了表示感谢,我决定了,这两千只鸡苗钱,不要了,你只把饲料钱给结了就行!”
“这。。。不合适吧,程总,毕竟你也是做生意的,哪有白送的道理。”
“公司是我的,我就说了算,你出的这些主意的价值,远超这点鸡苗钱,除非兄弟你嫌弃,不想认我这个大哥!”
看着程金源故作生气的样子,刘二贵只能笑着点点头。
“这就对了,以后咱兄弟俩,合作共赢,一起在三水县打出一片天!”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怕鸡苗到了,他们弄不好,白白增加损耗”
“那我就不留你了,等忙过这阵,咱俩在喝个痛快!”
“一定!”
当金源公司的货车开到大槐树村的时候,刘二贵和刘文彬早就等候在小学门口。
几个裹着厚棉袄的伙计小心翼翼地把二十多个竹筐抬下来,筐里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还严严实实盖着旧棉被。
揭开棉被一角,一股热烘烘的、带着点腥气的暖意扑面而来。
两千只嫩黄色的小鸡苗挤作一团,毛茸茸的像无数会动的蒲公英球,细碎的叽叽喳喳声连成一片,听着又热闹又让人揪心。
“快!搬进西头那间暖屋!”
刘二贵指挥着,自己伸手试了试筐里的温度,眉头微蹙。
墙上改造的暖气片,烧得温热。
小鸡苗最怕冻着,头几天温度差一点都能要命。
等伙计们卸完货走了,刘二贵和刘文彬立刻忙碌起来。
火炕上铺了干净的旧报纸,再撒上一层薄薄的锯末。
刘二贵弓着腰,双手轻轻捧起一小团毛茸茸的小鸡,动作轻得像捧着一碰就碎的嫩豆腐,生怕捏疼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温热的炕上。
小鸡们初到陌生环境,挤挤挨挨,叫声里透着不安。
“二贵,你先去垫吧一口,我看着。”
刘文彬端了碗热汤面进来。
刘二贵头也不抬,眼睛紧盯着炕上那些蠕动的嫩黄小点:“不成,头三天最要紧。
温度得稳住,高了蔫吧,低了扎堆儿挤死。
喂食饮水也得看着,让它们缓一个小时才能饮水,料得细,温水拌,一次不能多,怕它们踩着淹死。”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水壶,放在手边,又抓了把细细的米糠拌玉米面,均匀地撒在几个小盘子里,动作又轻又稳。
“你去睡吧,我守着火,跟伺候月子似的,离不得人。”
刘文彬看着二贵那专注又小心的样子,知道劝不动,只能放下碗,又添了把柴禾,让炕温再匀些,这才转身离开。
“赵技术员,你来了。。。”
刘文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刘二贵心里一喜,急忙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