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张烨的每一寸衣衫,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蜷缩在一处废弃宅邸的屋檐下,望着眼前陌生而真实的明代街景,心中一片冰凉。
嘉靖二十一年,北京城。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砸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拍戏,而是真切地跨越了五百年的时光,来到了大明王朝的京师。
腹中的饥饿感一阵紧过一阵,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胃部开始隐隐作痛。更糟糕的是寒冷,湿透的现代纯棉衣物在这种天气里毫无保暖作用,他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必须想办法弄点吃的,还有衣服…”他喃喃自语,声音在雨声中微不可闻。
就在他苦思对策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和喝骂声,夹杂着拳脚到肉的闷响。若是从前,他定会绕道而行,但此刻,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循声望去。
在街角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人群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五六条汉子围攻——正是刚才替他解围的那个名叫陆刚的巨汉。
与先前不同,此刻的陆刚明显处于下风。他脚步虚浮,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得不正常,每一次格挡都显得吃力万分。围攻他的人出手狠辣,专攻下盘和关节,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陆刚,你也有今天!”一个领头模样的精瘦汉子冷笑道,“吃了‘软筋散’的滋味如何?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刚咬紧牙关,硬生生接下一记重拳,喉头一甜,嘴角渗出血丝。他环顾四周,围观众人或是漠然,或是窃喜,竟无一人上前。
张烨躲在人群后方,心脏狂跳。他认出那几个围攻者中,有刚才找他麻烦的混混。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报复,而且对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看着陆刚那双依旧不屈的眼睛,想到此人刚才的仗义执言,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不能再犹豫了…”张烨深吸一口气,目光迅速扫视周围环境。他的视线落在街边一堆废弃的竹篓和杂物上,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形。
他猫着腰,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堆杂物后方。雨水和围观者的喧哗掩盖了他的动静。
场中,陆刚的形势已岌岌可危。他勉强躲过迎面一拳,却不妨身后一脚踹来,正中膝窝。巨汉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拿下他!”精瘦汉子面露得色,挥手示意。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嗖——啪!”
一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瓦片,精准地打在精瘦汉子持棍的手腕上。他惨叫一声,木棍脱手落地。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转头寻找偷袭者,却只见雨幕茫茫。
“谁?给老子滚出来!”精瘦汉子捂着手腕怒吼。
回答他的是另一块飞来的碎砖,这次直接命中他身旁同伙的面门,那人应声而倒。
趁着围攻者阵脚大乱的瞬间,张烨从杂物堆后猛地窜出!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如同一条游鱼,迅速切入战圈。
他的目标明确——那个刚刚被陆刚震退,脚步尚未站稳的壮汉。张烨没有学过这个时代的武艺,但他大学时曾是校拳击队的成员,深知人体要害。
一记精准迅猛的右直拳,直击对方肝区!
“呃啊!”那壮汉完全没料到这看似文弱的“怪人”出手如此刁钻狠辣,剧痛之下当即蜷缩倒地。
得手后张烨毫不恋战,就地一滚,躲开另一人挥来的木棍,同时抓起一把混着石子的泥浆,扬手撒向追兵的面门。
“我的眼睛!”
惨叫声中,张烨已经退到陆刚身边。他一把架起巨汉沉重的身躯,低喝道:“走!”
陆刚虽意识有些模糊,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提一口气,借着张烨的搀扶奋力起身。两人撞开两个试图阻拦的混混,冲出了包围圈。
“追!别让他们跑了!”精瘦汉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雨越下越大,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张烨架着陆刚,专挑狭窄曲折的小巷钻。他对这京城道路一无所知,全凭直觉左冲右突。
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紧追不舍。
转过一个弯,眼前是一条死胡同!
张烨心下猛地一沉。陆刚的状态越来越差,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胡同尽头,一堆废弃的草席和破旧家具旁,隐约可见一个被杂物半掩的狗洞,大小刚好容一人匍匐通过。
“得罪了,陆兄!”张烨再无犹豫,用力将陆刚推了进去,自己也紧随其后。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追兵的脚步声已在巷口响起。
……
狗洞的另一端,竟是一处废弃的院落。院内杂草丛生,仅存的一间厢房也屋顶半塌,但总算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危险。
张烨将陆刚安置在尚能遮雨的门廊下,自己则靠在墙边大口喘息。 adrenaline 的作用渐渐消退,疲惫和寒冷再次袭来。
“多…多谢。”陆刚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他靠在柱子上,看着张烨,“为何救我?”
张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笑了笑:“你方才不也帮了我?”
陆刚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同。我那是举手之劳,你这次,是豁出性命。”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雨打残檐的滴答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追兵似乎已经离开了这片区域。陆刚服下怀中一枚自备的解毒药丸,脸色稍缓。
“那些是什么人?”张烨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陆刚眼神一黯:“是‘四海帮’的打手。我此前在锦衣卫中…得罪了人,被革职后,他们便不肯放过我。”他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提往事。
张烨识趣地没有追问,转而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京城是待不下去了。”陆刚看着檐外雨幕,语气沉静,“四海帮势大,今日之后,他们必会加派人手。我需尽快离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张烨:“你呢?看你言行举止,不似寻常人物,为何流落至此?”
张烨张了张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黄花梨手串,那温润的木质感奇异地让他平静了几分。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斟酌着词句,“在此地举目无亲,身无分文。”
陆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他腕间的手串,没有追问那“很远的地方”究竟是何处。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恩人不愿说,他便不问。
“今日救命之恩,陆刚没齿难忘。”他抱拳,郑重一礼,“若信得过陆某,可随我一同离京,虽不敢保大富大贵,但一餐一宿,绝无问题。”
张烨心中一动。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能有一个熟悉本地情况、且武力高强的同伴,无疑是雪中送炭。但随即他又犹豫了,自己穿越而来的谜团尚未解开,那奇异的手串和闪电…
就在他权衡之际,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之前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交谈声。
“…确定他们进了这一带?”
“错不了,大哥,有人看见他们钻了狗洞…”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烨和陆刚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紧。
追兵,去而复返!而且听声音,人数比之前更多。
陆刚强撑着想要站起,却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张烨连忙扶住他,目光迅速扫视这处绝地——前门已被堵死,后院墙高难攀。
难道刚穿越而来,就要命丧于此?
张烨的手再次无意识地握紧了腕间的黄花梨手串。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颗鬼眼珠子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珠子竟微微发热,一道微不可察的琉璃色光晕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转向院落角落——那里,一片茂密的杂草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他搀起陆刚,拨开层层藤蔓杂草。
后面,竟是一扇极为隐蔽的、半塌的木门,通向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