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罪名是什么，小鬼？”
面对这样的提问，奥莱蒂娅咽了口唾沫，最后，她决定直接对他以真心相待：“他们觉得我像希斯塔尼亚人，就认为我是希斯塔尼亚的间谍！”
“你呢？”柏里科夫将目光投向路德维格。
“她是我的侄女……就这样我和她一样被抓了进来。”路德维格也顺着说。
“……”柏里科夫沉思了一下，二人的心提了起来，等待着柏里科夫的判决。
最后，他直接动手打开了两人的房门，骂骂咧咧地说：“滚吧，戈里扬那小子怎么想的，贪功也该有个程度！把一个小鬼和一个残疾人抓进来当间谍？嘿，亏他想的出来……”
二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们赶忙跑了出去，匆忙地来到大街上。
街道的两侧挂着施罗兰国的旗帜，两边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市民、难民，或者乞丐，似乎大家都想看看那个来检阅部队的“大头目”彼得罗拉。
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从马路中央传来，那就是载着彼得罗拉本人的车辆——一辆破旧、简陋，油漆还有些剥落的汽车，载着他向着市中心广场行驶。
坦白来说，那不能叫轰鸣，显然那辆汽车早就过了使用年限，正常情况下开上路是会被吊销驾照、处以罚金并强制报废车辆的，与其说轰鸣，倒不如说是一种死不瞑目的呻吟。
虽然以太能发动机在这个世界大行其道，但用于制造它们的魔晶资源基本都是管制物品，因此平民的车辆有不少仍是用内燃机驱动。
市中心教堂前面，那个简陋但也显得宽大的广场上，人数则比较少，因为那里禁止平民入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站得像是国际象棋棋盘上的棋子般方方正正的独立军战斗团。
根据街边被人揉皱的报纸上刊登的信息，这些站在广场中央，穿着有些肮脏，但能看出用料优质、做工精良的旧皇国军军服的，似乎是独立军的精锐师，主要由旧皇国军队的精锐老兵组成。
那么点人，居然是师级单位？说来很惊讶，但事实就是这样。以他们的人数，全部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凑个旅，可这还不是最滑稽的。
最滑稽的当属那些新编的战斗团，基本都是从各个地方强行抓的壮丁，有的是夜间搜捕的时候突然被从床上拖了下来，有的是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被拽去了军营……
他们基本没有愿意打仗的，甚至连军服都没有，只是穿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衣服，拿着长得稍微像是枪的形状的被削尖的木棍。
而他们的靴子就更是惨不忍睹了，天知道独立军是在哪里找到了这一大堆破旧得不像样的“军靴”。
似乎这算是独立军军官最后的一点倔强了——不穿什么都不能不穿鞋！但即便如此鞋子还是不够，有的人干脆给脚上套个麻袋并绑上绳子束住口。
军官们在前几天强行把他们押到城里却无力对其严密监管，所以，生命总会找到出路，没过几天这一整个新编的军团就跑得只剩下了几十个脑瓜子不灵光的可怜虫。
汽车最终停在广场的正前方，彼得罗拉从车中钻了出来，他身穿着高等蓝灰色呢子布料制成的军大衣，头戴嵌有三叉戟帽徽的大檐帽。他的气质并不像是个军人，反而像是个去菜市场买菜的大爷。
军队总监首先向他问好，并做了一些简单的汇报，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汇报才会很简单，因为喜讯几乎没有。
彼得罗拉也对此展现着他敷衍的态度，心不在焉地听完短报，然后登上检阅台，进行他那毫无激情，军事概念上性缩力爆表的演讲，大概有十分钟，只听得人昏昏入睡。
作为回应，同样，士兵们在他演讲结束以后，也是有气无力地高呼“万岁”。
“那么，接下来就正式检阅吧。”
一声令下，广场上的军队开始轮番在彼得罗拉的面前走过。每走过一小撮人，军队总监就报菜名式地念起这个“团”的番号，是的，那竟然算是一个团。再加上施罗兰语那繁杂的音节，总监的嘴皮子就像机关枪一样上下翻飞，叽里呱啦地讲个不停。
其实也能理解，大型单位缺编，往往是团级的小型单位缺编导致的，但为补足人数，往往又是直接吸纳其他的小型单位。
这就造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大型建制下辖的小军团越来越多，可人数不见增长，编制倒是愈发臃肿。
“真是个不像样的军队……难以想象他们到底该怎么打仗。”观察着检阅仪式的奥莱蒂娅说。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路德维格苦恼地说，“重要的是要先找着路……”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带路。”他们身后忽然传过来一个熟悉的青年的声音，那是刚才先一步逃出来的奥斯特，“正好我也要出城。”
［施罗兰，布里杨斯克，市郊荒原］
cov-652“极地冰灵”肆无忌惮地跨过了施罗兰独立军设下的防线，并把防线上的独立军冻成冰棍，带领着一支军团前去布里杨斯克的平原上搜查。
他们一路向西北方行进，虽然在一开始工作毫无进展，但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些“踪迹”。
“以太波动的加密通讯信号？”亚罗提恩说，“采用了特殊的加密工序，无法找到源头，有趣。”
他随即启用了机体的以太视野，查看周遭的异常以太波动：“居然是以双曲线的形式放射出来的，利用了波的干涉吗……”
“感觉好冷啊，亚罗提恩大人。”旁边的复国军士兵似乎有些颤抖，“您能把机体的制冷效率降低点吗？”
“不行！”亚罗提恩斩钉截铁地说，“觉得冷就离我远点，他们就在这片平原上，给我搜！”
另一边，飞向东北方的尤恩接收到了信号：“他们被击中之后，飞行方向偏去了施罗兰那里吗？呃……”
看来还是需要接应一下。
他调转机体，也朝西方飞去，并按照坐标的位置降落在xsr-01“阿尔忒弥斯”的坠落点。
“这都已经散架了啊……他们人去哪儿了？”尤恩从驾驶舱中跳了出来，检查着地上遗留的零件，“还有一只机械臂……看样子是被自己拆下来的。”
忽然，中控单元安娜希塔被激活，对尤恩说：“他们伪装成平民，试图在附近寻找庇护所。”
“怎么这样？”尤恩试图用便携通讯装置联通对他们两个的通讯频道，发现距离太远，连接不上，“知道通讯范围有限还跑这么远干什么……”
远处传来一些古怪的动静，那是亚罗提恩的军队。
尤恩带走了中控单元以及路德维格的机械臂，操控机动装甲升空并启用隐形模式。
他不想产生无意义的交战，所以选择在天上飞来飞去，寻找可以连接路德维格的通讯频道的位置。
［施罗兰，布里杨斯克，临时庇护所］
“就先到这里吧。”奥斯特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地窖里面，“你们可以在这儿躲躲风头。”
“为什么要帮我们？”奥莱蒂娅问。
“坦白来说，我有点不想帮你们。因为你们虽然一个是小孩、一个是残疾人，但能看出来营养供应得很好，在这个充满饥饿的地区，这就意味着你们非富即贵。”奥斯特皱着眉头说，“但是……呵，你长得有点像我妹妹。”
“……谢谢。”
“不用客气。你腿上应该有伤吧？”奥斯特说，“让我看看。”
奥莱蒂娅卷起裤子，露出小腿那里被刺刀戳出来的伤痕：“被刺刀戳的，当时我藏在稻草垛里面。”
“啧，有点严重，不及时清洗可不行。”他从柜里拿出来一瓶高度烈酒——这是想喝酒又没多少钱的穷鬼会买的那种酒，可以兑着水喝很多次，以及一些纱布，“现在只能用这个了，忍着点。”
少许浓郁的酒液直接浇在了奥莱蒂娅的伤口上，疼得她直呲牙。
洗过之后，奥斯特给伤口上缠上纱布：“好了，这下子应该就没事了。先小睡一会儿吧，等到深夜的时候，我们就出发。”
“不是说这里实行宵禁吗？”
“宵禁是宵禁……”奥斯特拍了拍手，“但只有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晃悠的傻子才会被逮捕。白天在城外巡逻的人很多，等到晚上，我们就能从暗道爬出城——晚上巡逻的人少，一般情况下撞不到巡逻兵。”
“好吧……”奥莱蒂娅注意到衣兜里有东西在闪烁着，她连忙把通讯器拿出来，“是尤恩，他似乎在向我们发射识别信号！”
“这是什么，通讯器？”奥斯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难道你们真是希斯塔尼亚的间谍？”
“啊，不，不是的，这种事情说来话长。”奥莱蒂娅慌张地解释道，“我们是被希斯塔尼亚追捕的人，所以才会先逃到这里……”
“再说了，也没有间谍会大摇大摆地把通讯器拿出来。”路德维格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而且，你的身份也不一般吧。”
“……”奥斯特变得更加沉默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路德维格说，“像我们这种都有点自己秘密的人，应当尽可能互帮互助才对。”
“不要过多地打听关于我的事情。”奥斯特冷冷地说，“等到出城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
［施罗兰，布里杨斯克，市郊荒原］
现在已是黄昏。
“终于找到了。”亚罗提恩来到了阿尔忒弥斯的残骸前，“中控单元被收走了，其他的部位保存完好——似乎有其他大个的东西来过这里，这可不是好迹象。”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扩大范围，继续搜查！”
“但接下来就要接近市中心了……布里杨斯克可是独立军的重要据点，必然会有精兵把守。”一个上尉问，“我们真的要再往前面去吗？”
“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亚罗提恩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
［施罗兰，布里杨斯克，临时庇护所］
奥莱蒂娅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于是她趁着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奥斯特和路德维格博士熟睡的时候爬出了地窖，在小屋后方的巷子里尝试对接尤恩的通讯频道。
“接通了！”她向尤恩问候，“能听到吗？”
“可以，你们现在在哪儿？”
“施罗兰的布里杨斯克，说起来情况有些复杂。”奥莱蒂娅说，“我们被当成间谍关了起来，后来又被放出，现在暂时在一个地窖里面藏身。”
“地窖吗……在市中心有些难办。”尤恩问，“要不等到出城之后再给我发坐标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边有个叫奥斯特的先生，他愿意带我们出去。”奥莱蒂娅小声说，“到时候再给你发信号吧。”
“可以，那我就先在市郊停留一晚上……”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房子的前方传来。
“对不起，就先说到这里吧。”奥莱蒂娅赶紧切断了通讯，藏到角落里，暗中观察着情况。
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警备队队员直接踹开了房门，冲到地窖里，把奥斯特和路德维格给拽了出来。
“放开我！”奥斯特大叫道，“你们这帮匪徒！”
“省点力气吧，小伙子。”警备队队长戈里扬上尉恶狠狠地说，“其他人我可能抓错了，但你不会出错，你就是革命军派过来的奸细。”
“这一次还一下子抓到了两个，可谓是大收获。他们肯定要被当做典例处置，估计会明天送去首都当众处决。”警备队队员提着那瓶曾用来清洗伤口的烈酒，一边往嘴里倒，一边乐不可支地说，“这下我们肯定能受赏！”
“坏了。”奥莱蒂娅感到手足无措，这边的两个成年人都被逮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通过暗道跑出城里联系尤恩。
这样想着，等到搜刮的声音结束之后，奥莱蒂娅就又悄声进入地窖，挪开墙上的挡板——后面果然有个洞口。
“只能先这样了。”她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