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裂痕中的黑线爬到剑柄时,指尖传来一阵冰麻,像是有东西顺着血脉往里钻。我停下脚步,神瞳自动开启,金光顺着那细线逆流追溯——它不是残余魔气,而是一道活体信号,频率与萧家祖祠地脉共振。
守林弟子从林外巡逻归来,脚步拖沓,眼神空洞。他们经过我身侧时,呼吸节奏一致得反常,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我屏息凝神,阳炎真气裹住全身,隐去气息,贴着山壁绕到家族后廊。
大殿灯火未熄。
三位长老围坐主位,正在议事。萧元通拍案而起,声调激昂:“魔宗巢穴已毁,当立刻清查余党,斩草除根!”萧承志点头附和,手指却微微颤抖,指甲泛着紫黑。萧远山闭目不语,眉心一跳一跳,似有活物蠕动。
我伏在横梁暗处,神瞳穿透屋顶,直射三人识海。
三枚紫色虫蛊,深嵌眉心,尾部连着极细血丝,向下延伸,没入地底深处。它们不是寄生,而是操控中枢的终端,像锁链的末端钩进了灵魂。
更诡异的是,蛊虫能量流向并非向上反馈,而是呈环形回流——说明控制它们的源头仍在萧家内部,尚未被清除。
我轻轻踏出一步,足尖压断一根朽木。
“谁!”萧元通猛然抬头,眼神先是一清,随即浑浊,瞳孔收缩如针尖。他右手已按在腰间令牌上,那是调动家卫的信物。
“深夜擅闯大殿,按家规当废去修为。”萧承志缓缓起身,声音僵硬,不像平时圆滑老练,倒像被人一字字塞进喉咙再挤出来。
我跃下横梁,残剑拄地,左手虚握,阳炎真气在掌心流转。大殿烛火随我呼吸一明一暗。
“你们还记得三天前,祖祠地宫封印松动时,是谁第一个提议‘封锁消息,不得外传’?”我盯着萧元通。
他喉结动了动,嘴唇微张:“是……是为防人心动荡。”
“那昨夜子时,是谁下令调走东门守卫,让外门空虚两个时辰?”我又问萧承志。
“战后整顿,例行轮换。”他回答得太快,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冷笑,眉心竖瞳骤然裂开,金光冲天而起,直贯大殿穹顶。万道神瞳·窥天地本源——开启。
整座大殿被金光笼罩,三枚蛊虫的形态、血丝连接路径、能量频率,尽数投射在穹壁之上,如同三幅活体图谱,清晰可见。紫色虫体扭动,血线如藤蔓缠绕,向下直通地底某点。
弟子们哗然退后,有人跌坐在地。
“这是……摄魂蛊?”一名年轻执事颤声开口,“传闻魔宗用此蛊控制强者,被种者言行如常,实则神志全失。”
萧元通脸色铁青,突然暴喝:“萧羽!你毁我家族重地,如今又以邪术污蔑长老,罪不容诛!”他双手结印,一道赤色符文从袖中飞出,直扑我面门。
我未动。
符文撞上金光屏障,瞬间崩解。
“你已被操控,自己不知道。”我抬手,隔空锁定萧元通眉心,“我能看见你识海里的东西。它在吃你,一点一点,把你的意志变成它的养料。”
“放屁!”萧承志怒吼,与萧远山同时出手,两道掌风夹击而来。
我侧身避过,阳炎真气凝于指尖,在空中划出三道金丝,精准刺入三人眉心寸许,封住蛊虫活性。它们剧烈扭动,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尖鸣,像是濒死的虫子在嘶叫。
“再动一下,它们就会引爆。”我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你们自己想说的。”
三人僵住。
大殿死寂。
我走到萧元通面前,伸手按在他眉心。他瞳孔剧烈震颤,额头青筋暴起,似在挣扎。
“告诉我,你们做了什么?”我低声问。
“……我们……没……”他牙齿打颤,话未说完,忽然瞳孔一缩,整个人软了下去。
我一把捏住他眉心,指尖发力。
“咔。”
蛊虫碎裂,紫血溅出,在地面发出“滋滋”腐蚀声,腾起一股腥臭黑烟。几乎同时,萧元通浑身一震,眼中的混沌褪去,嘴唇哆嗦着,看向我,满脸惊恐。
“萧……萧羽?我……我刚才……”他声音发抖。
我转向另外两人,金丝一震,封印解除。
第二只蛊虫刚要挣扎,我手指一掐,直接捏爆。
萧承志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干呕不止。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清明,却充满羞愤。
第三只在我掌心还未动,萧远山已自己抬手,狠狠拍向眉心。
“啪!”
紫血四溅。
他仰面倒地,喘息良久,才缓缓爬起,双膝一弯,重重跪下。
三人齐刷刷伏地,额头触地,声音颤抖:“我等……被魔蛊所控,助纣为虐,愿以死赎罪!”
大殿一片死寂。
我站在他们面前,残剑仍在手中,剑身裂痕中那条黑线已停止移动,像是失去了信号源。但神瞳仍能感知到地底深处有微弱能量波动,未断。
“你们被控制多久了?”我问。
萧元通低头:“……从地宫封印第一次松动开始。那晚我独自巡查,发现一道裂缝渗出黑雾,靠近查看时,眉心一凉……再醒来,已是三日后,记忆全无。”
“我也是。”萧承志嗓音沙哑,“每次议事前,都会头痛欲裂,之后便记不清说了什么。我以为是旧伤复发……”
“我曾试图自尽。”萧远山声音低沉,“但刀刃到颈边,手就不听使了。我写下遗书,可笔落下的字,不是我想写的。”
我沉默。
他们不是叛徒,是牺牲品。真正的敌人,还在地下。
“你们可知蛊虫能量连向何处?”我问。
三人摇头。
我抬头看向穹顶,金光尚未散去,蛊虫残影仍悬于空中,血线指向地底西南角——正是祖祠偏殿下方。
那里本是一处废弃丹房,从未有人踏足。
“这蛊,需要活体维持。”我缓缓道,“它连着一个人,一个还活着、还在操控的人。”
“不可能!”一名弟子惊叫,“祖祠地宫已被你亲手封死,赵天霸也已伏诛,哪还有魔宗余孽?”
我低头看着掌心残剑。
剑身裂痕中,那条黑线开始微微抽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赵天霸死了。”我握紧剑柄,“但有人,继承了他的位置。”
大殿外,风突然停了。
烛火凝固在半空。
我转身走向殿门,脚步未停。
残剑在手,裂痕蔓延至护手边缘,黑线正一寸寸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