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通风口传来轻微震动。
一滴水落下,砸在我额头上,冰凉。
我抬头。
格栅缝隙里,似乎有个人影蹲着。
还没等我看清,那人忽然探出半个身子,一只脚踩空,整个人往下坠——
“砰!”
他重重摔在会议桌上,震得投影仪支架晃了三下。
玻璃杯翻倒,残余的咖啡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那人蜷在地上抽搐了几秒,猛地抬头,眼神涣散,脖子两侧鼓动着暗红肉褶。
是王铁柱。
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天师法旨”“血祭周期”,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桌面,指甲缝里全是墙灰。
可就在他抬眼看到我的瞬间,瞳孔颤了一下,像是认出了谁。
我没动。
保安的脚步声已经在楼梯间响起,金属门禁咔哒作响,整层楼进入封锁倒计时。
王铁柱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忽然抬手拍向自己太阳穴,一边拍一边低吼:
“别念了!老子不干了!工资呢?加班费呢?年终奖呢?!”
他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股被压榨多年的怨气。
我立刻明白了——傀儡术松动了。
我慢慢挪过去,装作腿软扶墙,实则用痒痒挠轻轻划破掌心。
血珠渗出来,顺着指缝流到袖口。系统微光一闪:
「反向加班buff残留效应激活:目标情绪共鸣度提升」
我压低嗓音:“想拿回工资,就演一场戏。”
王铁柱愣住,眼白泛黄,嘴唇哆嗦:
“你说……真的?”
“你藏在酒瓶里的录音,周董让你保管的海外账户流水,是不是还在?”
他浑身一震,鱼鳃剧烈鼓动,喷出一股带腥味的黏液:“你怎么知道……那是洗钱通道啊……那是给‘深海计划’打款的……每个月固定走账八百万……”
“那你现在还替他们卖命?”
我冷笑:“人家把你改造成人鱼怪,就给你发五千月薪?连公积金都没交吧?”
他怔住,脸上肌肉抽搐,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坑得多惨。
“我要曝光他们。”
我说:“但需要你帮我砸个东西。”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忽然咧嘴笑了,牙缝里还沾着泡面渣:“行啊,反正我也快被那股声音吃干净了……临死前,闹一票大的。”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胸口起伏,鱼鳃一张一合。
他走到会议室正中央的展柜前——那是集团荣誉墙的一部分,里面陈列着周振南的入职表,镶金边玻璃罩,指纹锁加虹膜识别,安保级别比财务室还高。
“这玩意儿怎么破?”
他喘着粗气问。
“不用破。”
我退后两步,靠在墙边。
“你只需要证明,你还活着,还是个人。”
他懂了!
深吸一口气,猛地掀翻旁边那块写着“企业文化典范”的石碑。
石头足有半米高,他扛在肩上,眼神逐渐清明。
“二十年前,我因为赶项目进度,连续通宵七天。”
他声音沙哑:“猝死在工位上,公司说是私人原因,没赔一分钱。”
“我妈来领骨灰,人事说‘节哀,但打卡记录显示你儿子最后一天只上了六小时班’。”
他举起石碑,额头青筋暴起。
“现在,老子要补打卡!”
一声怒吼,他把石碑狠狠砸向地面!
“轰!”
碎石四溅,其中一块正好撞进展柜底座的金属凹槽。
刹那间,地板微微震颤,一道隐秘的青铜纹路从展柜下方蔓延开来,像某种古老祭坛的阵法被触发。
我知道机会来了!
那是周振南私设的血脉感应机关——
只有剧烈震动才能短暂干扰锁定机制。
我冲上前,伸手就要取表。
可就在这时,王铁柱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他脖子上的鱼鳃开始渗血,脸色发紫,嘴里又冒出那句熟悉的咒语:“谨遵天师法旨……献祭时辰将至……”
傀儡术正在拉回控制权。
我一把抓住入职表,刚抽出一半,警报声骤然炸响。
走廊外传来密集脚步,保安已经包围楼层。
表皮入手温热,像是刚被人捂过。
我迅速把它摊在会议桌上,发现表面有一层极薄的油膜,在灯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有毒。
直接碰会中招。
我环顾四周,顺手抄起桌上剩下的半杯咖啡,倒在表上。
褐色液体流淌,混合着之前洒落的朱砂粉——那是老宋早上偷偷塞进我饭盒的驱邪料,说是炒肉时不小心撒进去的。
现在派上用场了!
油膜遇混合物起反应,微微冒泡。
系统弹窗闪现:
【检测到加密影像】
【建议启动逆五行显影术】
我抬起痒痒挠,闭眼默念口诀。
尖端轻点空气,画出五道虚线,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方位。
每划一笔,指尖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最后一笔落下,入职表猛然泛起幽蓝光芒。
照片浮现。
泛黄纸面,背景是陆家祠堂外墙。
时间应该是爆炸前夜。
就见一个身穿工装的男人弯腰蹲在墙角,正往砖缝里塞什么东西。
他背对着镜头,身形瘦削,肩膀微塌,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我认得那只手。
那是王铁柱。
不是现在的王铁柱。
是二十年前、本该早已死亡的王铁柱。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不是直到十年前才入职的吗?
我猛地回头看向他。
他趴在地上,呼吸微弱,鱼鳃几乎不动。
可就在那一瞬,他睁开了眼,目光直勾勾盯着那张照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操控的工具人。”
他声音断续,“可其实……我是自愿的。”
“那天晚上,周振南找我谈话。”
“他说只要我动手,就能让我妈的病治好,让我妹妹上大学,还能给我安排正式编制。”
“我以为只是吓唬人,没想到真炸了。”
“后来我失忆了,被重新洗脑,成了市场部主管。”
“每次喝醉,都是因为梦见那些火光。”
他咳出一口黑血,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胸口:“但我最怕的不是这个……是每年七月十五,我都会梦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我床头,拿着钉子指着我说——‘你杀了陆九渊’。”
陈蒹葭!
她早就查到了真相。
但她没杀他。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
从来不是眼前这个被改造成怪物的可怜虫!
而是那个西装笔挺、每周三去浇童子尿的董事长。
我攥紧入职表,指节发白。
门外……
保安已经开始撞击防火门。
王铁柱缓缓闭上眼,低声说:“替我……把工资条发给我妈……就说……这次打卡成功了。”
他的身体软下去,鱼鳃停止跳动。
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这张足以掀翻整个集团的证据。
桌面上的照片仍在发光,王铁柱的背影清晰无比。
而就在那画面边缘,祠堂屋檐的阴影里,站着另一个人影。
穿白衬衫,左眼泛着机械红光。
她正低头看着手表,嘴角微扬。
下一秒……
整张照片突然扭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