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往前迈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医院消毒水和一点点他自己惯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苏晚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脚下却像生了根。她微微抬起下巴，努力维持着镇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挑衅？“干嘛？想打击报复？别忘了你现在是病号。”
姜皓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苏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病愈的沙哑，擦过她的耳廓，“下次想收集我的‘黑料’，可以直接说。不用绕这么大圈子…”
他的呼吸温热，拂过她的耳垂。苏晚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你…！”苏晚猛地后退一步，瞪圆了眼睛看他，脸上又羞又恼，“谁要收集你的黑料！自恋狂！我那是在执行正义！维护…维护…”
“维护什么？”姜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那丝笑意终于藏不住了。 “维护世界和平！”苏晚梗着脖子，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蠢，气呼呼地转身就要走。
“喂。”姜皓叫住她。 苏晚脚步一顿，没回头。 “谢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晰而认真，“这次…辛苦你了。”
苏晚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然后拉开门，对着外面喊：“林丹！邱泽！沈晨！磨蹭什么！办个手续那么久！走了！”
林丹、邱泽、沈晨三人挤在病房门口，脑袋叠罗汉似的探进来，脸上写满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但其实什么都看见了”的八卦兴奋。
“嫂子！手续办好了！车在楼下等着了！”林丹嗓门格外洪亮，眼神却贼溜溜地在姜皓和苏晚之间逡巡，试图从两人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嗯，老姜耳朵好像有点红？嫂子脖子也有点粉？有情况！
苏晚被林丹那过于“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嗓门那么大，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出院了！” 她率先转身往外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比平时似乎快了一点点，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姜皓没说话，只是拎起背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晚略显匆忙的背影，嘴角那丝极淡的笑意又悄悄溜了出来，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迈步跟上。
邱泽憨憨地想去接姜皓的背包：“老姜，我帮你拿！” 姜皓侧身避开：“不用，没多少东西。”他的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病好了，他还是那个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带疏离感的姜皓。 沈晨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姜皓和苏晚的背影上来回切换，幽幽地吟诵了一句：“…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看似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妙啊…” 林丹赶紧捂住沈晨的嘴：“晨哥！出院大喜的日子，咱能不念你那深渊诗集了吗？来点阳间的！”他凑到沈晨耳边压低声音，“没看见老姜和嫂子那气氛正微妙着吗？别捣乱！”
一行人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气氛又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林丹挤眉弄眼，邱泽茫然四顾，沈晨仰望电梯数字仿佛在参悟宇宙奥秘。
姜皓和苏晚并排站着，中间隔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距离。
苏晚下意识地微微侧头，想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旁边的姜皓，却不料姜皓正好也微微偏头看她。
两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短暂相撞。
苏晚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视线，假装专注地看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数字，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的一丝不平静。
姜皓倒是坦然了许多，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反而在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和故作镇定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秒。她耳垂上那个小巧精致的耳钉闪着细微的光。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气场强大、言辞犀利的魔都女王，偶尔露出这种强装镇定的小表情，…这么可爱？
电梯“叮”一声到了。门缓缓打开。
“电梯来了！”林丹咋呼呼地第一个冲进去，按住开门键。
其他人陆续走进电梯。空间不大，五个人站进去显得有些拥挤。邱泽块头大，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不小心挤到了沈晨，沈晨又往旁边挪了半步…阴差阳错地，把姜皓和苏晚挤得靠近了些。
姜皓的手臂几乎要碰到苏晚的风衣袖子。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极淡的、清冷的栀子花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又和谐的气息。
苏晚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电梯缓缓下行，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温度也好像升高了一点。
林丹透过电梯光亮的墙壁反射，偷偷观察着并排站着的两人，激动得用眼神给邱泽疯狂发电报：泽哥泽哥！看到了吗！距离小于三公分！气氛暧昧！指标良好！
邱泽：（茫然地回看林丹）丹子你眼睛抽筋了？
沈晨：（看着反射中靠得极近的两人影子，若有所思）…影成双，心绪藏…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就在这时，电梯可能因为老旧，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唔…”苏晚穿着高跟鞋，猝不及防下身体微微失衡，下意识地轻呼一声，朝着姜皓的方向歪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只温热而干燥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却足够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感。
是姜皓的手。
苏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起头，对上姜皓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关切。
“站稳。”他的声音低沉，落在安静的电梯里，格外清晰。
“哦…谢谢。”苏晚下意识地道谢，她借着他的力道站稳，却没有立刻挣脱他的手。
姜皓也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在她胳膊上微微收紧了一下，那细微的力道，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站稳了，又像是…一点点不舍得放开。
这短暂的接触只持续了两三秒。
电梯到达一楼，“叮”一声，门再次打开。
姜皓像是才反应过来，迅速而自然地松开了手，插回自己的裤兜里，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才那个下意识扶住她的人不是他。
苏晚也立刻挺直背脊，捋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头发，重新端起了魔都女王的架势，只是脸颊上那抹未褪尽的红晕出卖了她。
“到了到了！走走走！”林丹率先冲出电梯，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邱泽和沈晨也跟着走了出去。
姜皓和苏晚落在最后。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
“走吧。”姜皓低声说，示意她先走。 “嗯。”苏晚应了一声，迈步走出电梯。
医院大门外，阳光灿烂，空气清新。人声嘈杂，瞬间将电梯里那点狭小空间的暧昧气息冲散了许多。
林丹租来的车就停在路边。他殷勤地拉开车门：“老姜，嫂子，请！”
姜皓看着车门，又看了一眼站在车旁的苏晚，忽然开口：“你要回魔都了吗？”
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回答：“我…等下直接去个地方。” 她没具体说去哪里。
姜皓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他弯腰，准备上车。
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苏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盒子，塞到了姜皓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里。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姜皓的动作顿住了，感觉到手里多了一个微凉硬挺的小盒子。他诧异地看向苏晚。
苏晚却扭开了头，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灯，语气有点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路过看到的…提神醒脑…免得你回去敲代码又敲到低血糖…别再给我添麻烦。”
说完，她也不等姜皓反应，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砰”地一声关上门，只留给姜皓一个冷艳的后脑勺。
姜皓手里握着那个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小盒子。他低头看了一眼，盒子是某个知名品牌的薄荷糖，强劲提神的那种。
他捏紧了手里的糖盒，冰冷的金属盒角硌着掌心，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他弯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姜皓摩挲着糖盒光滑的表面，目光看向窗外，嘴角的弧度，这一次，没有再刻意压下。
出院日的空气，果然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