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山风卷着碎雪似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赵磊把一块干柴塞进火堆，火星子“噼啪”炸开。
在周明冻得发僵的脸上跳了跳——他正低着头，下巴抵着胸口，呼吸粗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沉重的疲惫。
“换班了。”赵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触到的布料硬邦邦的，冻得像块铁板。
周明猛地惊醒，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搓了搓冻成红萝卜似的耳朵，指尖碰到时又麻又疼。
赵磊往林默和张昊的帐篷方向努了努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倦意：“去叫他们吧，我这眼皮都快粘一块儿了。”
林默被叫醒时没有一点迷糊，眼睛亮得很，“到点了？”他起身时膝盖“咔吧”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张昊被这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梦见了热汤面，汤里飘着油花，暖乎乎的。
两人起身走到篝火旁，与赵磊、周明完成了换班。“我们进去歇着，有事立刻喊一声。”
赵磊指了指最外侧的帐篷，伸手拉开拉链，“刺啦”一声响，像撕开一块冻硬的肉，带着股布料被扯拽的滞涩感。
周明跟着钻进去，几乎是沾到睡袋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赵磊往睡袋里缩了缩，把自己裹得更紧些。
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折腾了一天加上值守到现在，他实在太累了，累到连思考都觉得费力，只想赶紧沉入梦乡。
林默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焰“腾”地窜高些，把他和张昊的影子投在帐篷上，晃晃悠悠的像两个没站稳的醉汉。
火焰“噼啪”舔着柴薪，张昊的脸被照得一阵明一阵暗。他攥着根烧黑的木棍，指节捏得发白，忽然抬头看向林默，声音发颤：“默哥，你说……那两个失踪的人，怎么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默指尖在工兵铲木柄上顿了顿，没立刻接话。火堆爆出个火星，落在脚边的碎石上，瞬间灭了。
“不知道。”他的声音很平，“想这些没用。”
张昊却像没听见，自顾自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你说失踪的两人……会不会走的时候很急？连急救包都没打开过。”
他往林默身边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对方的腿，“要是……要是我们也遇上什么事，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东西扔在这儿，人凭空就没了？”
林默抓起根枯枝，狠狠戳进火堆，火星子“腾”地溅起来。“少胡说。”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我们有五个人，赵磊经验足，比他们稳。”
“可我还是怕。”张昊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手不自觉地抓住林默的胳膊，“我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要不是跟着你们……”
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他望着火堆里渐渐蜷曲的木柴，眼圈红了，“默哥，我们能出去的吧？肯定能出去的吧？”
林默又往火堆里添了块干柴。火苗“轰”地蹿高，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能。”他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却没离开跳动的火焰，“只要别自己乱了阵脚。”
张昊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抖着。火堆里的木柴“咔嚓”响了一声，像是谁在暗处叹了口气，听得人心里发紧。
林默的后背骤然绷紧，肌肉像拉满的弓弦。他刚要开口，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从中间帐篷里炸开——
“啊——！”帐篷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像被刀劈开的玻璃，尖锐得刺人耳膜。
是苏晓晓的声音！
林默和张昊几乎同时弹起身，张昊还没站稳，脚边倏地窜过一道黑影，吓得他“嗷”地怪叫一声，整个人猛地蹦起半尺高。
林默眼疾手快，一把将张昊推开，反手抡起工兵铲，带着风声狠狠劈下。
“噗”的一声闷响，那条蛇被劈成两段，断躯在地上疯狂扭曲翻滚，三角形的脑袋仍在张合，森白的獠牙在营火映照下闪着骇人的冷光。
“蛇！有蛇！”张昊的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慌乱抄起地上的树枝，在身前胡乱挥舞，手脚都在发颤。
帐篷里的鼾声戛然而止。赵磊和周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睡袋还缠在腿上，却已经条件反射般抄起了工兵铲，眼里还带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懵然，更多的却是被惊起的警惕。
帐篷深处突然传来布料被重物拖拽的窸窣声，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快速爬行。
他猛地用手电筒的光束仓促扫过，赫然照见两条青黑色的蛇，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滑的冷光。
分叉的舌头吞吐间，发出细碎的“嘶嘶”声，在寂静的帐篷里听得人骨头发麻。
“妈的！这里也有！”周明的咒骂声劈了个叉，工兵铲在掌心攥得指节发白。话音未落，一条蛇突然张开的蛇口露出两排细密的獠牙，如黑色闪电般带着腥冷的风直扑赵磊脚踝。
赵磊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猛地后仰，后腰重重撞在帐篷支撑杆上，“咔嚓”一声闷响，金属杆竟被撞得微微弯曲。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倒抽冷气的瞬间，那条蛇已经落在他腿边，三角形的脑袋猛地抬起，利齿狠狠咬在缠在腿上的睡袋上。
赵磊甚至能感觉到睡袋外层被穿透的震动，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手抡起工兵铲。“呼”的一声，铲面带着破风声劈下，正正砍在蛇身七寸处。
“咔嚓”一声脆响，蛇身被硬生生斩断，腥臭的蛇血喷溅在睡袋上。断成两截的蛇身在地上疯狂抽搐。
前半截还在扭动着试图抬起头，后半截尾巴则像鞭子般狠命抽打帐篷布，发出“啪啪”的闷响，溅起的血珠溅在周明的裤腿上。
周明早被这场景骇得心头狂跳，却死死咬住牙没敢后退。他瞅准另一条正往帐篷角落逃窜的蛇，猛地将工兵铲横握在胸前，脚步在帐篷布上碾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紧逼过去。
那蛇察觉到危险，猛地调转方向，尾巴在防潮垫上狠狠一掼，借着这股力道贴着地面窜出，直扑周明脚踝。
周明瞳孔骤缩，下意识猛地向后撤步，他顺势矮身，工兵铲贴着地面横扫过去，“噗”的一声，铲刃精准地拍在蛇身中段。
蛇被打得弓起身子，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张开的蛇口几乎要咬到周明的手腕。
周明牙关紧咬，手腕翻转间将工兵铲死死按在地上，另一只手猛地按住蛇头。
蛇尾疯狂抽打着他的小腿，冰凉的鳞片蹭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他猛地发力，工兵铲边缘切开蛇身的闷响混着蛇的嘶嘶声炸开，直到蛇身彻底瘫软，他才松开手，指缝里早已被冷汗浸得发滑。
此时赵磊用沉重的军靴在蛇头上碾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喘着粗气抬脚，见蛇身还在抽搐，索性抡起工兵铲劈了下去。
直到确认那三角形的脑袋彻底失去动静，才和周明互相搀扶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帐篷。
刚一出来，带着草木腥气的夜风便灌进喉咙，两人剧烈地咳嗽着，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冻得人直打寒颤。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林默和张昊也正向苏晓晓的帐篷跑来。
“你们情况怎么样？”赵磊声音还在发紧。
“晓晓！”周明第一个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往中间帐篷冲。林默和张昊紧随其后，火把照进去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
睡袋被踢到角落，防潮垫上散落着撕碎的饼干袋，苏晓晓蜷缩在帐篷最里侧，脸色惨白如纸，右手紧紧攥着脚踝，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