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梦对丹药一途涉猎不深,闻言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改变根骨,逆天而行,闻所未闻。此等丹方,多半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吧。”
然而,一旁的云宸道人,在仔细“听”完徐阳的描述后,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夺天造化丹》?我去!上仙!您……您从何处得知此丹方?你的运气简直是逆天了啊!这、这并非寻常丹方,据我清玄门古老典籍模糊记载,这乃是神品丹药!传说中,那是大罗金仙层次的存在才有可能掌握并炼制的逆天丹法!早已失传于无尽岁月!您怎么会……?”
他看向徐阳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探究。
能拿出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丹方,这位“上仙”的来历,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徐阳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丹方来头如此之大,面上却不动声色,打了个哈哈:“偶然得知,偶然得知罢了。云宸道友,依你之见,此丹方……有实现的可能吗?”
云宸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境,沉吟道:“若丹方为真,理论上……确有逆天改命之能!但正因其功效逆天,炼制条件也必定苛刻到极致!先不说那些闻所未闻的珍稀主药难以寻觅,单是这炼丹炉,就绝非寻常之物所能承受!”
他语气凝重:“炼制此等改换根骨、窃取造化的神丹,丹炉本身必须能承受住丹成之时引来的天地反噬与法则震荡!至少也需是顶级灵宝级别的丹炉,甚至……可能需要传说中的仙器丹炉!否则,丹未成,炉先崩,一切皆成泡影!”
“丹炉……顶级灵宝……仙器……”
徐阳默默记下了这几个关键词,心中刚刚因获得丹方而升起的狂热,稍稍冷却了一些,但也更加明确了下一步的目标。
徐阳正因云宸道人对《夺天造化丹》的肯定以及对丹炉的严苛要求而心潮澎湃。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摆脱“铁疙瘩”肉身、重获修炼资质、甚至恢复青春的美好未来,嘴角都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憧憬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逗弄着通语灵犀小宝的璃梦仙子,却忽然抬起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清冷的目光在徐阳那带着傻笑的脸上扫过,用她那特有的、空灵中带着一丝慵懒的语调,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
“哼,徐阳,别瞎想了。就算你真走了大运,重塑了灵根,以你这整日里没个正形、心思活络的性子,瞧见漂亮女子就走不动道的做派,本座看啊,那新长出来的灵根,也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灵根,八成是个‘花心灵根’无疑了。”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但话语里的那份促狭和若有若无的酸意,却像一根小小的冰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徐阳的心窝。
“花……花心灵根?这是什么灵根!”徐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猛地想起,自己之前为了拉近关系、博取信任,好像、似乎、确实……在不经意间提起过自己在大华王朝,曾有过两位皇后的往事……
当时只觉得是陈述事实,没想到这仙子记性这么好!在这关键时刻,居然翻出这本旧账来损他!
“我……我那是有历史原因的!是形势所迫!是为了江山社稷!是为了……”
徐阳下意识地就想辩解,可话到嘴边,看着璃梦那似笑非笑、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顿时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心塞涌上心头,仿佛自己小心翼翼捧出来的一颗赤诚之心,被人随手贴上了“花心”的标签。
“得嘞!这位仙子姐姐,看来是彻底忘不了我“娶了两个皇后”这个黑历史了!以后这“花心”的帽子,我怕是很难摘掉了。”
徐阳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虽然他那“铁疙瘩”肉身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心碎,但神魂层面的憋闷和郁闷却是实实在在的。“啊,花心灵根,这灵根恐怕是绝无仅有吧!”
他看着璃梦那绝美的侧颜,看着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仿佛计谋得逞般的细微弧度,心中哀叹:
“完了完了,这形象算是彻底毁了……重塑灵根之路漫漫,这‘花心’的名头,怕是比幽冥裂谷的禁制还难破除啊!”
云宸道人在一旁听着,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捋着胡子掩饰表情,肩膀微微耸动。
就连飞到他肩膀上的小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发出了一声细微的、仿佛带着笑意的“啾啾”声。
徐阳:“……我怎么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带着一颗被璃梦那句“花心灵根”戳得千疮百孔的老心,徐阳的神识悻悻地退出了羊皮卷。
他摸了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叹了口气:“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被歧视啊……”
收拾心情,他继续向幽冥裂谷深处探索。
越往核心区域走,那股源自上古的悲凉道韵越发浓重,破碎的空间碎片也更多,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兽骨和断裂石柱构成的废墟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完整的圆形广场出现在面前,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而残破的石质拱门。
拱门由一种非金非玉的材质构成,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和巨大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但即便如此,它依然散发着一种跨越万古的苍茫与威严。
拱门的框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流转着微弱光芒的玄奥道文——那是仙界的封印符文!
强大的封印之力如同无形的壁垒,将拱门内部那片扭曲模糊的空间牢牢锁住,同时也散发着拒绝一切魔族靠近的凛然气息。
这就是那座万年前的上古传送阵,通往仙界的桥梁,也是仙魔决裂的见证。
徐阳没有试图靠近,那封印的力量让他都感到心悸。
他在广场边缘找了块断裂的石碑坐下,静静地看着这座承载了无数恩怨情仇的古阵。
一路行来,他看到了裂谷内仙魔大战遗留的惨烈,也想起了在碧落洲所见,那些在魔宗和世家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普通魔族。
他们与炎黄大陆的百姓并无不同,渴望的也不过是安宁温饱的生活。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和责任感,在他心中缓缓升起。
几十年前,他还是北境边陲少年时,所求不过是活下去,保护好身边的人。
后来成为帝王,目标是一统天下,开创盛世。
如今,他退休了,站在这仙魔古战场上,目睹了更广阔的世界的苦难与隔阂。
“仙魔殊途,众生何辜……”
他回想起自己立下的“大爱之道”,不仅仅是针对炎黄子民,也应泽被这世间的所有生灵。
打破仙魔壁垒,消弭仇恨,让如崔家这般并非大奸大恶的魔族,也能有更好的生存空间,让底层的人魔两族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星星之火,迅速在他心中形成燎原之势!
“我徐阳,既得天运,承此机缘,见识此等天地秘辛,便不能只囿于自身得失。”
他望着那被封印的传送门,眼中闪烁着坚定而睿智的光芒,“终有一日,我要让这仙魔古道重现天日,不是为征伐,而是为沟通!要让这碧落洲,乃至更多地方,不再因出身和力量体系而充满纷争与困苦!”
这一刻,他这位退休帝王的胸襟与抱负,突破了家国界限,投向了更加浩瀚的星辰大海。
又在附近查探了一番,确认暂无其他特殊发现后,徐阳便循着原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幽冥裂谷。
与在外焦急等待的雷克汇合后,两人返回了崔家。
当徐阳将盛放着崔烈遗骨的玉坛交给崔远山时,这位豪爽的崔家主亦是虎目含泪,带着全家人郑重下拜致谢。
在整理遗骨时,他们从崔烈破碎的衣袍夹层中,发现了几张已经失效的、用于遮掩气息的古老符咒。
这似乎印证了徐阳的猜测,崔烈冒险进入幽冥裂谷,真正的目标很可能就是那面能完美掩盖气息的“破天镜”,或许是为了应对家族的某些危机,或是另有隐秘图谋。
崔烈最终未能如愿,殒身绝地,令人唏嘘。
崔家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整个家族都笼罩在一片悲恸的氛围中。
葬礼过后,徐阳和雷克作为崔家的恩人,被极力挽留,又住了几日,每日都是好酒好菜招待,俨然是座上贵宾。
徐阳也乐得清闲,一边消化此行的收获,一边规划下一步的去向——无界图上,在大陆中部区域,还有一个更加明亮的光点在召唤着他。
然而,就在他准备向崔远山辞行,与雷克继续踏上寻宝之旅时,那个让他头疼的小虎牙又跳了出来。
“我不干!我不干!我就要跟到道长走!我要拜师!!”
崔彤彤 得知徐阳要走,直接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抱着她爹崔远山的大腿,带着哭腔嚷嚷,“爸!你看他嘛!本事那么大,把我牙巴治得巴适得板!还会那种打不烂的功夫!我就要跟他学!你不答应,我……我今天就不吃饭咯!”
崔远山被女儿缠得头大,打又舍不得,骂又没用,只能一脸无奈地看向徐阳:“道长,你看这……这个瓜娃子,我是拿她没得办法咯……要不,您就发发慈悲,收她当个挂名弟子?让她跟到您出去见识一哈世面,磨一哈性子?她虽然调皮,但资质还是将就,人也机灵,绝对不会给您添太多麻烦的!”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
徐阳看着崔彤彤那虽然已经治好,但一激动就习惯性露出来的小虎牙,还有那副“你不答应我就哭死给你看”的架势,再想到璃梦那句“花心灵根”的评价,只觉得头疼不已。
“带个魔族小太妹上路?还是个对自己“硬邦邦功夫”图谋不轨的小太妹?”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但看着崔远山恳切的眼神,以及崔彤彤那即将再次决堤的眼泪,再想想自己那“大爱之道”……好像,似乎,也许……包容一个迷途的魔族少女,也是践行大爱的一种方式?
(主要是怕这丫头真哭晕过去,以及她哥崔焱那护妹狂魔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太友善了……)
徐阳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跟着可以,但约法三章!第一,要听话!第二,不准惹是生非!第三,老夫教什么你学什么,不准挑三拣四!能做到不?”
“能能能!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崔彤彤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破涕为笑,像模像样地给徐阳磕了个头,虽然动作略显滑稽。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嘿嘿,只要跟到起,还怕学不到你那身硬功夫?
于是,徐阳的寻宝队伍,从两人扩大到了三人。
第二日。
在崔家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雷克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崔远山带着一众族人正在与徐阳话别,说着“道长一路顺风”、“小女顽劣,多多包涵”之类的客气话。
崔彤彤则已经兴奋地爬上了马车,东摸摸西看看,对自己即将开始的“拜师学艺之旅”充满期待。
就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中,徐阳忽然感觉脖子一紧,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颇为亲昵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搂住了他的老脖子。
徐阳都不用回头,那胳膊上隐隐传来的雷系魔力波动,以及那熟悉的、带着点咬牙切齿味道的狠话,已经说明了来者身份。
“我说老爷子……我妹儿……可就交给你咯。”
他把徐阳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语气“核善”地继续道:“我妹儿年纪小,不懂事,要是路上有啥子磕了碰了,或者受了啥子委屈……嘿嘿。”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成拳头,在徐阳眼前晃了晃,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上面还有细小的电弧噼啪闪过。
“我晓得您老本事大,我可能打不过您。但是嘛……”崔焱凑得更近,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我们崔家别的不多,就是兄弟伙多!而且都很讲‘义气’!到时候,我们天天到您住的地方门口‘切磋’武艺,找您‘请教’道法,一天三顿,顿顿不落,保证让您老……清静不下来哈!”
这威胁,听起来幼稚,却又带着魔族少年特有的执拗和认真,让人哭笑不得。
徐阳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这臭小子,护妹护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他伸出手,看似随意地在崔焱箍着他脖子的手臂上轻轻一弹。
“哎哟!”崔焱只觉得手臂一麻,仿佛被一道极其凝练的寒气刺中,整条胳膊瞬间酸软无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徐阳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慢悠悠地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愕揉着手臂的崔焱,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小伙子,放心。老夫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答应了你爹,自然会看好你妹妹。”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凑近崔焱,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过嘛,你要是真闲得慌,想来找老夫‘切磋’……老夫随时欢迎。正好,老夫最近手有点痒,缺个能抗揍的沙包。”
说完,还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骨节声响,眼神里充满了“你懂的”的戏谑。
崔焱看着徐阳那看似浑浊、实则深邃如渊的眼睛,以及那副“你敢来我就敢揍”的架势,想起那晚在荒山谷底自己全力攻击却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的憋屈,还有那莫名其妙崩断妹妹牙的诡异防御……顿时打了个寒颤,那股护妹的勇气瞬间泄了一半。
他干笑两声,后退一步,挠了挠头:“嘿,嘿嘿……道长您说笑了,我哪敢跟您切磋啊……那个,一路顺风!一路顺风哈!”
看着自己哥哥在老爷子面前吃瘪,马车上的崔彤彤毫不客气地发出了银铃般的嘲笑声:“哈哈哈!哥,你咋个怂了喃?”
崔焱恼羞成怒地瞪了妹妹一眼,却不敢再对徐阳放什么狠话了。
徐阳呵呵一笑,不再理会这对活宝兄妹,对崔远山拱了拱手,便转身潇洒地登上了马车。
雷克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崔家府邸,向着碧落洲更广阔的天地行去。
车厢里,徐阳闭目养神,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