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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如浓稠的墨汁,被风揉碎成丝缕,悄然覆上沈府后园。月光被厚重云层割裂,碎银般洒在那面尘封已久的青铜古镜上,泛出幽冷的青芒,像极了古墓中出土的寒铁。

古镜斜倚在废弃花厅的角落,底座深陷在半尺厚的灰尘里。镜身直径足有三尺,边缘铸着缠枝莲纹,只是大半已被铜绿啃噬,那些绿色的锈迹如同蔓延的蛛网,爬满镜面边缘,像是岁月留下的血痂。它本是沈家祖上传下的镇宅之物,早年供奉于祠堂正位,后来因接连发生“镜中黑影显形”“仆人无故疯癫”的怪事,被贴上“不祥”的标签移出正殿,扔在这废弃花厅里,一搁就是二十年,成了仆人口中讳莫如深的禁忌。

今夜,它却自己醒了。

不是被人擦拭,不是被阳光照耀,而是从镜面内部,渗出了一层薄薄的黑影。那影子像融化的水银,在镜面上缓慢流动,又似蛰伏的活物,随着某种无形的呼吸起伏、聚拢。起初只是一团模糊的墨渍,渐渐勾勒出人形轮廓——身形修长,肩背挺直,穿着一件旧式长衫,袖口绣着暗红纹路,那是沈家二十年前管家制服的样式,针脚细密,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它没有五官,脖颈以上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唯有两处更深的阴影,像是空洞的眼窝,静静地“望”着花厅门外的方向,带着一种跨越时光的执拗,仿佛在等一个迟到了二十年的人。

一、沈星:宿命的牵引与内心的挣扎

沈星是在子时三刻被一阵刺骨寒意惊醒的。

被褥明明厚重,那寒意却像针一样穿透布料,顺着毛孔钻进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本已入睡,梦境里全是破碎的片段:镜湖的黑水、无面影的嘶吼、沈月咳血的模样,还有一个模糊的小男孩背影,总在他伸手触碰时消散。

惊醒的瞬间,锁骨处的黑斑突然隐隐灼痛,不是之前的灼热,而是细密的、游走的刺痛,如同有无数根细针在皮下穿行、跳跃。他猛地坐起,冷汗瞬间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着冰冷的湿意。他抬手摸向胸口,指尖刚触碰到那块星形黑斑,就感觉到它在微微跳动,频率缓慢而坚定,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未知的频率产生共振,每一次跳动,都牵引着他的心脏跟着抽痛。

“又来了……”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抑制的疲惫,“这感觉……和上次在镜湖边一模一样。”

他清晰地记得,上次在镜湖湖心,他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转身,背对着他走向湖底,那时候,黑斑也是这样跳动,带着同样的寒意和牵引。只是那次的牵引微弱,而这一次,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灵魂,用力拉扯。

他披衣下床,赤足踩过冰冷的木地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霜上,寒意顺着脚掌蔓延至全身。走廊里的灯笼被风穿过,光影在墙壁上错乱摇晃,像无数个扭曲的人影。恍惚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唤他名字,不是用声音,而是用记忆——那是童年时母亲温柔的呼唤,是沈月担忧的叮嘱,还有一个从未听过、却异常熟悉的稚嫩嗓音,在记忆深处反复回响:“哥哥,等等我……”

“谁?”他停下脚步,环顾空无一人的走廊,心脏狂跳。那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是就在耳边,带着奶气的委屈,让他心头莫名一揪。可走廊里只有风声,灯笼摇晃的影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是幻觉吗?还是……被遗忘的记忆在挣扎?

他不敢深想,只能顺着那股难以言喻的牵引力,一步步走向后园。越是靠近花厅,黑斑的跳动就越剧烈,寒意也越浓重,甚至让他开始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二、陆野:异常的预警与急切的守护

与此同时,陆野正蹲在花园地底的星野花丛旁,手中握着那把木柄磨损的花铲。泥土的湿气浸透了他的裤腿,带着微凉的寒意,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星野花上。

他刚完成对星野花新一轮的养护,按照沈月留下的笔记调整了土壤湿度和光照,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突然发现植株根部竟开始自发释放微弱的荧光——那是一种淡紫色的光,柔和却诡异,顺着根系向上蔓延,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这是从未记录过的现象,笔记里只提到星野花在能量共鸣时会发红光,从未有过紫色荧光。

“不对劲。”他皱眉,指尖轻触花瓣,指腹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沉,“温度也变了,比昨天高了近两度。”

星野花的正常生长温度在18-22度,昨晚他测量时是20度,可现在,指尖的触感明显温热,至少有22度以上。这种异常的温度升高,加上诡异的紫色荧光,让他瞬间想起了沈月的警告:“星野花是双界的晴雨表,它的异常,意味着平衡被打破,危险正在靠近。”

他抬头望向主宅方向,眼神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沈星那边……是不是又出事了?”

话音未落,怀中的银饰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烫得他下意识松开手。那是沈月送他的护身符,一条细细的银链,吊坠是一枚小巧的星形,据说是用胭脂雪的花蕊提炼金属所铸,能感应危险。此刻,银链剧烈震颤,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负面、极危险的存在,正在疯狂预警。

“该死!”他猛然起身,将花铲别入腰带,大步朝着主宅后园跑去,“不能再等了。”

他太清楚这种预警意味着什么。上次银饰如此异动,是沈星被无面影围困在镜湖;上上次,是沈月咳血昏迷。这一次,目标显然是沈星,而且危险程度,恐怕比之前更甚。他握紧拳头,脚步不断加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沈星出事前找到他。

他知道,有些被封印的东西正在苏醒。而它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三、花厅对峙:黑影的真相与沈星的崩溃

沈星推开花厅门的瞬间,空气骤然凝滞。

灰尘在月光中悬浮不动,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原本隐约的虫鸣尽数消失,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清晰地在耳边回响,“咚咚”“咚咚”,像是敲在紧绷的琴弦上,震得耳膜发疼。

那面古镜静静立在花厅中央,不再是斜倚在角落,而是凭空悬浮在半尺高的空中,镜面波光荡漾,宛如液态的墨,泛着幽幽的涟漪。而那道黑影,已经完全成形,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立体的人形,就站在镜中,背对着沈星。

它穿着一件旧式长衫,藏青色的布料已经褪色,袖口绣着暗红的缠枝纹——沈星认得,那是沈家二十年前管家制服的样式,他在老照片里见过。长衫的下摆随着镜面的涟漪轻轻晃动,像是在水中漂浮,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你是谁?”沈星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喉咙滚动了一下,向前迈出一步。他能感觉到黑斑在疯狂跳动,与镜中的某种频率共振,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在警告他远离,又像是在吸引他靠近。

黑影缓缓转过身。

依旧无脸。

脖颈以上是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像是能吞噬所有光线。可即便如此,沈星却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熟悉感,那种感觉,就像童年某段被强行抹去的记忆突然复苏,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模糊的哭声,在脑海中疯狂冲撞。

“你不该回来。”黑影开口,声音像是多人重叠,男女老少的嗓音混杂在一起,低沉、沙哑,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她还没准备好。”

“谁没准备好?”沈星咬牙,胸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弯了弯腰,“你说的是我姐姐沈月?还是……我妈?”

黑影不答,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向镜面。刹那间,镜面上的波光剧烈翻涌,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画面快速切换,最终定格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点月光,勉强照亮轮廓。墙上挂着一台老式挂钟,指针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钟摆静止不动,却仿佛能听见它曾经“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一个女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浑身是血,额角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滴落在小女孩的衣襟上。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左肩露出一块星形胎记,那胎记正在不断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是腐烂的墨汁,将衬衫染黑了一片。女人一边压抑地哭着,一边慌乱地撕下床单,为小女孩包扎伤口,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能让他们带走你……绝对不能……妈妈会保护你……”

镜头缓缓拉近,女人的脸逐渐清晰——

赫然是年轻时的沈月!

那时的她还没有被黑斑侵蚀,面容年轻,眼神却充满了恐惧和决绝,泪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小女孩的头发上。

而那个小女孩……眉眼、轮廓,分明就是童年时的沈星!

“不可能!”沈星踉跄后退,脚后跟撞到了身后的石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镜中的画面,瞳孔因震惊而放大,“那时候我才五岁!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我生日,全家一起去了公园,根本没有这回事!可那段记忆……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像是有无数碎片在疯狂碰撞。他努力回想五岁那年的事情,却只记得模糊的阳光、蛋糕的甜味、父母的笑容,再也没有其他。可镜中的画面太过真实,沈月的哭声、黑色的液体、房间的布局,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真实感,让他无法否认。

“因为被切除了。”黑影冷冷地“注视”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他们用药,用古老的仪式,把你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剜了出来。就像剜掉一颗腐烂的牙,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伤口,却不知道,伤口一直在流脓、溃烂。”

“谁干的?!”沈星怒吼,胸口的黑斑像是感受到他的愤怒,刺痛骤然加剧,让他忍不住捂住胸口,弯下了腰,“是谁切除了我的记忆?!”

“你的父亲。”黑影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沈星的心脏,“还有……你信任的所有人,包括你视为亲姐姐的沈月。”

轰!

一道惊雷劈开天际,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整个花厅,将沈星惨白的脸照得格外清晰。他的嘴唇颤抖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痛苦。他想起从小到大,母亲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丝愧疚和躲闪;想起每年生日,沈月都会独自去镜湖边烧纸,回来时眼睛红红的,却说是风吹的;想起父亲在他十岁那年突然离家,只留下一封“外出经商”的书信,从此再无音讯……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意外。

原来,他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他是被选中活下来的那个。

而另一个……被埋葬在记忆之外的“他”,才是真正死去的人?

不。

或许,根本就没死。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让他浑身发冷:那个“他”,会不会还活着,被封在这面古镜里?

四、陆野驰援:花铲的爆发与黑影的秘辛

“沈星!”

急促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陆野冲进了花厅。他一眼就看到了踉跄在地的沈星,还有悬浮在空中的古镜和镜中的黑影,瞳孔骤然收缩,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把将沈星扶起来,挡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陆野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后怕,他上下打量着沈星,看到他苍白的脸和痛苦的神色,心中一紧,“这地方不能进!阿毛之前咬断铁链都要拦我进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里的东西,比无面影还要危险!”

“我知道了……”沈星喃喃自语,声音几近哽咽,他的视线依旧死死盯着镜中的黑影,像是要将它看穿,“我都想起来了……一点点。那些模糊的片段,那些让我不安的噩梦,原来都是真的。”

“想起什么?”陆野握紧了腰间的花铲,警惕地盯着镜中的黑影,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一晚。”沈星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爸妈不是失踪……他们是逃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和姐姐都会死。他们用我的记忆,换了我的命。”

陆野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这面镜子里……藏着‘我’的一部分。”沈星颤抖着手,指向古镜,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不是灵魂,也不是鬼魂……是一种被剥离的存在。就像……被剪下来的影子,被迫活在镜子里,永远无法自由。”

他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而且,它认识我。它叫我‘小星’……只有小时候,爸妈和奶奶才会这么叫我。”

陆野沉默良久,他看着沈星痛苦的神色,看着镜中诡异的黑影,忽然拔出腰间的花铲,挡在沈星身前,铲刃对着古镜,姿态坚定。

“退后。”他低声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它不是来告诉你真相的。它是来唤醒你体内的另一部分,或者说,是来回收你这个‘残次品’。”

话音刚落,古镜突然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巨响,镜面的波光疯狂翻涌,像是要碎裂一般。镜中的黑影猛然扑至镜前,双手拍击镜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像是要冲破镜面的束缚。随着它的拍打,镜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蛛网般快速爬满整个镜面,看起来随时都会崩碎。

“你们阻止不了命运。”黑影嘶吼起来,混杂的嗓音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契约必须履行!否则镜湖会吞噬所有人!整个小镇,都会变成无面影的乐园!”

“什么契约?”陆野厉声质问,手中的花铲握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百年前,沈家先祖与‘无面影’立誓。”黑影的声音忽男忽女,变幻不定,“以双星血脉为引,维持阴阳平衡。每代必出双胞胎,一阳一阴,一生一囚。存活者继承双星之力,守护现世;囚禁者则被封入镜中,镇压心宁境的灾厄,成为结界的一部分。”

“所以你们把其中一个孩子……关进镜子里?”陆野震惊,他从未想过,沈家的守护竟然是建立在如此残酷的牺牲之上。

“不是关。”黑影冷笑,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是融合失败的结果。成功的,成为‘容器’,承载双星之力;失败的,沦为‘残渣’,只能依附古镜苟延残喘,成为镇压灾厄的工具。”

沈星浑身发抖,胸口的刺痛几乎让他窒息,他看着镜中的黑影,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你是说……我体内本来有两个‘我’?我们是双胞胎,后来……分裂了?一个活在现世,一个被封在镜中?”

“聪明。”黑影缓缓贴近镜面,几乎与镜面贴合,那片无脸的黑暗距离沈星只有几步之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但你还漏了一点——这一次,轮到你进去了。你的力量已经觉醒,黑斑蔓延,意味着你这个‘容器’即将饱和,现在,该让被囚禁的那一个出来,换你进去镇压灾厄了。”

轰!!!

整面古镜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朝着四面八方飞溅,锋利的边缘划破了空气,沈星来不及躲闪,一片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地。

诡异的是,那滴鲜血落地后并未扩散,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向上飘起,化作一道细小的血线,融入了空中尚未散去的黑影之中。

黑影暴涨!

身形瞬间拉长至三米,四肢扭曲变形,像是被强行拉长的墨汁,在空中舒展、蠕动,带着浓烈的阴冷气息,朝着沈星和陆野笼罩而来,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小心!”陆野一把推开沈星,自己则握着花铲,纵身跃起,朝着黑影的头颅狠狠砸去。铲刃划过空气,发出“咻”的锐响,与黑影的手臂碰撞在一起,竟发出了金石交鸣之声,火花迸射而出。

更惊人的是,花铲木柄上的磨损处忽然亮起一道金色的星纹,光芒流转,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铲柄蔓延至铲刃,散发出强烈的白光。黑影被白光触及,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像是被烈火灼烧,身躯剧烈扭曲,连连后退。

“这是……阿姨留下的印记?”陆野愕然,他想起这把花铲是沈月所赠,而沈月的阿姨,正是当年守护星野花的人。

“别愣着!”沈星挣扎着站起,脸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指着黑影,大声喊道,“它怕那个星纹!快!照它的核心打!”

陆野会意,再次纵身跃起,花铲带着金色星纹,如同握着一把燃烧的利剑,朝着黑影的胸口(那片相对凝聚的黑暗)狠狠砸去。金色星纹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太阳般灼热,黑影避无可避,被花铲正面击中,发出一声非人般的惨叫,身躯开始快速崩解,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在空中飘散。

但它临消散前,仍留下一句话,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毒和诡异的预示:“你以为你在拯救他?可笑……真正的怪物,从来都不是我。它一直藏在你身边,藏在沈星的身体里……”

话音落下,黑影化作一缕缕黑烟,钻入地面的裂缝中,消失不见。

花厅重归寂静。

唯有破碎的古镜碎片散落在地上,反射着月光,泛着幽冷的光。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片中央,残留着最后一行血字,像是用指尖写上去的,歪歪扭扭:

“她快死了。”

五、反转与悬念:沈月的真相与镜中的伏笔

次日清晨,沈星躺在床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昨晚与黑影的对峙耗尽了他的力气,脸颊的伤口已经缝合,可锁骨处的黑斑却比之前更明显了,颜色更深,边缘已经悄然延伸至脖颈,像是一条黑色的蛇,正在缓慢爬行。

昨夜的经历像一场荒诞的噩梦,却又真实得无法否认。他反复回想黑影的话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说他是“存活者”,是“容器”,那姐姐沈月呢?黑影说沈家每代必出双胞胎,可他一直只有沈月一个姐姐,难道……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让他浑身发冷。他挣扎着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本泛黄的旧相册,那是母亲留下的,里面装满了他从小到大的照片。他一页页快速翻找,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终于,在相册的最后一页,找到了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拍摄于他六岁生日当天,画面里有父母、他、沈月,还有保姆阿姨。照片上的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衫,笑得一脸灿烂,站在沈月身边,沈月则温柔地搂着他的肩膀。可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那天他穿的是蓝色衬衫,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怎么会是红色?

更诡异的是,当他把照片拿到窗边的阳光下,倾斜45度角观察时,竟发现自己的影像边缘有轻微的重影,像是双重曝光。重影的部分穿着蓝色衬衫,表情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委屈,与照片上笑得灿烂的红色衬衫“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当时的我已经开始分裂了?”他心头一凛,一个可怕的猜想越来越清晰,“沈月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用来稳定我分裂灵魂的‘锚’?”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陆野。

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走进来,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喝了吧。”他把药碗递到沈星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用星野花的花蕊熬的,沈月留下的方子,能压制胎记的扩散。”

沈星接过碗,药汤散发着淡淡的苦涩味,他却没有喝,只是盯着陆野,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昨晚……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身份,关于沈家的秘密。”

陆野的动作一顿,沉默了良久,终是缓缓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愧疚:“我妈妈……也曾是沈家的研究员,参与过‘双星计划’。”

“什么?!”沈星震惊地抬头,手中的药碗微微晃动,药汁差点洒出来,“你妈妈也是沈家的人?‘双星计划’是什么?”

“那是九十年代初,沈家联合几家秘密科研机构做的项目,试图通过基因编辑,人工激活人类潜在的精神力,打造完美的‘守护者’。”陆野低声解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诉说一个禁忌的秘密,“他们发现,某些家族天生具备‘双星血脉’,出生时常为双胞胎,但总有一个会在幼年夭折或失踪。后来才发现,不是夭折,是被封入了镜中,成为了另一个的‘影子’,维持力量的平衡。”

“而你们认为……我是实验体?”沈星的声音发颤,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再次翻涌。

“不。”陆野摇头,眼神无比认真,“你不是实验体。你是唯一成功稳定承载双星之力的个体。其他人,要么在分裂时彻底疯癫,要么变成了无面影,只有你,存活了下来。”

沈星怔住了,他看着陆野认真的眼神,心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绝望取代。他想起沈月为他掖被角的温柔,想起她咳血时强装无事的笑容,想起她为了保护他,挡在无面影面前的背影……

“所以我姐姐……沈月,真的不是我的亲姐姐?”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陆野沉默着点头,脸上带着不忍:“沈月是你父亲在你五岁那年收养的孩子。她的家族也是‘双星计划’的参与者,她的亲人都在实验中牺牲了。你父亲收养她,一是同情,二是因为她的血脉特殊,能稳定你分裂的灵魂,让你成为完整的‘容器’。”

沈星如遭雷击,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药汁溅湿了床单。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脑海中全是沈月的身影,那些温柔的、担忧的、保护他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一把把刀子,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原来,连亲情都是假的。

原来,他身边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可她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只是演戏?”他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的伤口流下,带来一阵刺痛,“她为我挡危险,为我咳血,为我担心……那些感情,难道都是假的?”

“感情不需要全是假的。”陆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她是真的爱你,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弟弟。这些年,她一直在替你承受双星之力的反噬,她体内的阴性能量,都是为了平衡你身上的阳气。这也是为什么,她的黑斑比你严重,身体越来越差。”

沈星眼眶通红,泪水流得更凶了:“所以……她快死了?黑影说‘她快死了’,指的就是她?”

陆野沉重地点头,声音低沉:“黑斑已经蔓延到她的心脏附近。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不行!”沈星猛地掀开被子,不顾身上的伤痛,就要下床,“一定有办法救她!黑影说‘契约必须履行’,那就说明还有规则可循!我们可以打破它!我不能让她死!”

“怎么破?”陆野苦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中既心疼又无奈,“你真以为靠一把花铲,靠我们两个人,就能对抗传承了百年的家族诅咒?对抗无面影的力量?”

“我不信命!”沈星怒吼,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这个世界非要牺牲一个人才能活下去,那这种世界,不要也罢!我宁愿和她一起死,也不会让她独自去赴死!”

窗外,乌云再度聚拢,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像是预示着新的风暴即将来临。远处的镜湖水面翻腾不已,黑色的雾气从湖面升腾,直冲天际,隐约可见湖底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在缓缓苏醒,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在沈府最深处的地窖里,一间尘封的密室中,一面新的古镜正在悄然成型。镜身由无数黑色的纹路编织而成,泛着幽冷的光,镜面逐渐清晰,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其中——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的小男孩,背对着镜面,身形单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笑。他轻轻哼着一首熟悉的童谣,调子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线,在空无一人的密室中,缓缓回荡:

“镜湖月,照花眠,忘了归期忘了年……”

那正是五岁时的沈星。

六、梦境与预兆:深渊的召唤

当晚,沈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伤口的疼痛、心中的愧疚、对沈月的担忧,还有黑影的警告,像无数根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沉沉睡去,却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他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镜子,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一个不同的他:有的在哭泣,泪水打湿了衣襟;有的在狂笑,笑容狰狞可怖;有的手持长刀,刀上沾满鲜血;有的跪在地上,对着镜子磕头求饶;还有的,正一脸冷漠地看着镜外的他,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情绪。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古老的木门,门板上刻着八个暗红色的大字,像是用鲜血写就:

“开门者生,回头者亡。”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身后的镜子里,无数个“他”都在看着他,眼神各异,有催促,有嘲讽,有恐惧。

“哥哥,快开门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些镜子。可那声音还在继续,像是从镜子里传来的:“开门就能见到我了,我们说好永不分离的哦。”

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最中间的一面镜子里,走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正是照片里那个穿蓝色衬衫的“他”。孩子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眼里却漆黑如渊,没有一丝光亮。

“哥哥,你要丢下我了吗?”孩子伸出手,朝着他的方向,“我们是一体的,怎么能分开呢?快过来,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们了。”

沈星的心脏狂跳,一种莫名的牵引力从镜子里传来,想要把他拉进去。他看着镜中孩子的笑容,竟生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想要走过去,和他融为一体。

可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沈月咳血的模样,闪过陆野保护他的身影,闪过那些虽然短暂却真实的温暖。

“不!”他嘶吼着后退。

下一秒,万镜齐碎!

无数面镜子同时炸裂,碎片朝着他扑来,像是要将他吞噬。

沈星猛地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胸口的黑斑剧烈跳动,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中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

窗外,月色正浓,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道细长的光,照亮了他脖颈处的黑斑——那黑色的纹路,已经悄然延伸至下巴,像一条通往深渊的路,正在缓慢、坚定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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