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青那嘶哑的、饱含威胁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刺,久久回荡在议事堂内。林岐山就是例子——这不仅仅是一句威胁,更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警示,昭示着云织此刻触碰到的,是一个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深渊。堂内一片死寂,几位本地老医官面露骇然,连柳清风按在刀柄上的手也紧了紧,赵老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然而,云织的心在经历最初的凛然之后,反而沉淀下来,生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害怕与退缩,换不来生路。既然已被卷入这漩涡中心,那么唯有握紧手中所能掌握的一切力量,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周院判此言,是承认知晓林院正旧案内情,并以此威胁民女吗?云织迎着他那怨毒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冽,只可惜,民女的命,由不得旁人随意拿捏。赵老,柳大人,疫情紧急,证据确凿,当务之急是依据找到的毒理,尽快配制出真正的解药,救治病患。
赵老深深看了云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决断。清风,将周玄青及其属官暂行看管,待本官上奏朝廷后再做定夺!云织,配制解药之事,由你全权负责,织造局及地方官府,全力配合!
尘埃暂时落定,但更大的风暴显然正在酝酿。
云织没有片刻停歇,立刻投入到解药的研制中。永济药栈找到的笔记,虽然揭示了毒药的成分和部分特性,但关于解药的记载却语焉不详,只模糊提到了几味药材的君臣佐使思路。真正的配伍比例、炼制火候,都需要她自行摸索。
她在织造局内专门辟出了一间静室作为临时药房。桌上摆满了各种药材,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柳清风派人紧急从不同渠道搜罗来的、品质远超黑市次品的幽昙花和七叶蚀心草。这两味主药,一者至阴,一者至毒,如何让它们在相克中达到相生,激发出化解那阴寒剧毒的药效,是成败的关键。
云织屏息凝神,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她先取幽昙花,其花瓣暗紫,触手冰凉,仿佛凝聚了月夜的精华与深潭的寒意。她以玉杵小心研磨,精神力高度集中,感受着其中那精纯的阴性能量。随后是七叶蚀心草,叶片上的七色脉络在光线下隐隐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毒性,却又暗藏着一线霸道生机。
她依照笔记中的思路,将两味药粉按特定比例混合,投入药釜之中,以文火慢慢熬炼。药液在釜中翻滚,颜色变幻不定,气息也时而冲突,时而融合。云织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火候,同时,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灵泉气息,如同最灵巧的工匠,被她引导着,缓缓渗入药液之中,试图调和那至阴与至毒之间的激烈冲突,引导它们走向“化解”而非“毁灭”。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脸色因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愈发苍白。
就在药液即将成型的关键时刻,或许是灵泉的催化作用超出了预期,或许是两味主药的药性在调和过程中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一股浓郁的药气蒸腾而起,竟带着淡淡的七彩光晕,如同霞光氤氲,笼罩了整个药釜,甚至沾染了旁边她准备用来过滤药渣的、一方用“草木灵纹”技法染制的“月华”色细棉布。
云织心中一惊,生怕药性有变,连忙撤去火源。待药气稍散,她首先检查药液,发现其色泽澄澈,气息内敛,那股阴寒与霸道之感已完美融合成一种中正平和的解毒之力,显然是成功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将药液倒出,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旁边那方不小心被药气熏染的“月华”色细棉布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只是颜色素雅的棉布,此刻在淡淡七彩光晕的映衬下,竟仿佛活了过来,布面上流转着一层极其温润柔和的光泽,用手触摸,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暖意,与她刚刚炼制成功的解药气息隐隐呼应。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小心翼翼地用银针蘸取了一点成功的解药,又取来一小块未被熏染的同色棉布,以及那块被药气熏染过的布。她将解药分别滴在两块布上。只见普通棉布上的药液缓缓渗透,并无异常;而被熏染过的布,那药液竟仿佛被吸引一般,更均匀地扩散开,并且,布面上那温润的光泽似乎更明亮了一些,散发出的宁神暖意也愈发清晰可感!
这……这布,似乎在主动吸附、甚至……增强药效?并且本身也带上了一定的安神舒缓之效?
难道,“草木灵纹”染制出的布匹,其结构不仅能锁住色彩,在特定条件下(比如被成功的药气熏染,或有灵泉参与),还能与药物成分产生共鸣,使其具备辅助治疗、甚至增强药效的特性?
“药染”……真正的“药染”,并非简单地将药物作为染料,而是让织物本身成为药物载体和放大器?!
这个发现让云织心跳加速,疲惫一扫而空!她立刻找来几只身体状况相近、被少量毒液感染后精神萎靡的麻雀做实验。她将成功炼制的解药分成两份,一份直接喂食,另一份则让她用那方被药气熏染过的布包裹住盛药的器皿,再行喂食。
结果令人震惊!被“药染”布包裹过的器皿盛放的药液,喂食给麻雀后,其精神恢复的速度,明显快于直接喂食的另一组!而且,靠近那块“药染”布的麻雀,似乎也显得比另一组更加安宁。
云织握着那块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的“月华”色布匹,心潮澎湃。这不仅仅是解药的突破,更是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领域的大门——将织造与医术完美融合的“药染”之道!然而,就在她沉浸在这一惊人发现中时,静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何老板惊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云大家!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被看管的周院判……他……他自尽了!留下了一封血书,上面写着……写着‘林氏余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