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他妈… 算是落地了吗？
脑浆子像被扔进离心机里高速旋转了几个世纪，又狠狠拍在了一堵冰冷的、粘稠的橡胶墙上。五脏六腑错了位，喉咙深处一股子酸水混合着铁锈味往上涌，被我死死压了下去。耳朵里灌满了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还有能量泄露的噼啪作响，混杂着深潜舱紧急制动时那几乎把人内脏挤出来的过载轰鸣！现在，一切都归於一种… 令人心慌的、绝对的死寂。只有我自己心脏锤击胸腔的闷响，还有血液冲过太阳穴的汩汩声，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得吓人。
冷… 一种浸透骨髓的、带着强烈湿气和霉变气息的寒意，从身下冰冷的、微微弹性的“地面”透上来，往骨头缝里钻。空气沉重、粘稠，流动缓慢，带着一股… 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远古尘埃、金属锈蚀、有机物腐败和某种… 类似於电离臭氧混合着腐朽血液的、极其怪异的气味，吸进肺里沉甸甸的，让人阵阵反胃。
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浪接一浪地冲刷着意识。强行感应深渊能量、操控深潜舱、最後关头耗尽力气逃出生天… 几乎抽乾了我最後一丝元气。面板下的银色血管黯淡无光，体内能量枯竭得像暴晒过的河床，只剩下经脉撕裂般的酸痛。只有胸口那个吊坠，还顽固地传来一丝微弱的、持续的温热，像寒夜里最後一点炭火，勉强维系着生机。手臂上的晶片和观测者的锚点，死寂一片。
低语声？不，这里的“静”本身就像一种有质量的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但仔细听，彷佛又能捕捉到一丝极其遥远、缥缈的、像是风穿过巨大空洞的呜咽，又像是某种… 沉睡巨兽无意识的沉重呼吸？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想动，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能量视野… 尝试着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开启一条缝。嗡！脑袋像被针扎！视野中一片混沌的暗红色背景，夹杂着扭曲的、不祥的紫色和黑色能量流，像一锅煮沸的毒汤，缓缓流淌、相互侵蚀。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不到十米。这鬼地方的能量场混乱而压抑，充满了侵蚀性。
这里… 就是回响深渊内部？我们… 活捉进来了？
“咳… 咳咳！” 旁边传来铁砧沉重的咳嗽声和一阵金属摩擦声。他骂骂咧咧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变形零件，挣扎着坐起来，“妈的！这破船！差点就交代了！G小子！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死… 不了…” 我哑着嗓子回答，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差点又栽回去。
“生命体徵扫描… 完成。” 棱镜冷静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轻微的杂讯，看来深潜舱的损坏影响了通讯质量，“铁砧，轻度震荡伤。G-734，能量严重透支，多处软组织挫伤，无生命危险。深潜舱结构完整性丧失65%，主推进器报废，能源剩余17%，生命维持系统效能下降至40%。我们… 搁浅了。”
搁浅… 在这个鬼地方。
我终於勉强坐起身，环顾四周。我们似乎坠落在一个… 巨大的、废弃的建筑内部？或者说，是某个庞大结构的残骸中。头顶是高耸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隐约有巨大扭曲的金属骨架隐现。周围是倾倒的、布满锈蚀和奇异增生组织的墙壁和断柱，脚下是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灰尘和不明沉积物的、富有弹性的地面。光线极其昏暗，来源不明，是一种惨淡的、彷佛来自地底的幽绿色微光，将一切映照得鬼气森森。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发着微光的尘埃。
这里的建筑风格… 从未见过，巨大、非对称、充满了扭曲的几何线条，像是某种远古文明遗留的造物，但又透着一股… 不祥的、被某种力量扭曲腐化过的气息。
“能确定我们的位置吗？” 铁砧一边检查着身边深潜舱的残骸，一边问。深潜舱半嵌在废墟里，舱体扭曲，冒着丝丝黑烟。
“导航系统受损严重，深渊内部干扰极强，只能粗略定位。我们偏离预定着陆点约… 无法计算具体距离。参照物缺失，环境资料库无匹配记录。” 棱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们在一个… 未知的废墟结构内部。能量读数显示… 周围存在多个不稳定能量源，威胁等级… 未知。”
未知废墟… 威胁未知… 真是开门红。
“幽灵呢？他那边怎麽样？” 铁砧皱眉问。幽灵单独驾驶一艘小型侦察艇，在窗口期关闭前最後一刻才跟着冲进来，负责外围策应。
“幽灵的讯号… 极其微弱，时断时续。最後收到的位置资讯显示他在我们西北方向，距离不详。通讯干扰太强，无法建立稳定连线。” 棱镜回答。
妈的，刚进来就失散了？
“现在怎麽办？” 我喘着气问，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中的有害物质似乎在增多。
“优先事项：修复深潜舱基础功能，至少恢复生命维持和短程通讯。其次，建立临时庇护所，评估周边环境威胁。最後，尝试与葬星号或幽灵取得联络。” 棱镜快速给出方案，“铁砧，你负责检修深潜舱。G-734，你的状态不适合重体力劳动，负责警戒，并尝试用你的能量感应扫描周边区域，寻找潜在的资源点或… 危险源。”
让我感应？我他妈现在动一下念头都头疼！
但没得选。我咬着牙，点点头。铁砧已经从深潜舱残骸里拖出工具箱，开始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我拄着一根从旁边捡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当柺杖，强忍着不适，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扩充套件能量视野。感知像触须一样，颤巍巍地探向周围的黑暗。反馈回来的资讯混乱而令人不安。这里的能量场极不稳定，到处是狂暴的乱流和… 一些蛰伏的、散发着恶意和饥饿感的暗红色能量团，像是… 某种本土生物？或者… 被深渊能量扭曲腐化後的产物？
在左前方大约几十米外的一处坍塌的墙体後面，我感应到了一丝… 相对稳定、但异常冰冷的能量波动，似乎来源於地下。
“那边… 地下… 好像有东西。” 我指着那个方向，声音嘶哑。
铁砧停下手里的活，端起一把造型粗犷的能量步枪，警惕地望过去。“什麽东西？”
“不清楚… 能量反应很… 冷，不像活物。” 我皱着眉。
“可能是废弃的能源线路或者… 某种设施的残骸。” 棱镜分析道，“铁砧，检修完成前，不要轻易远离深潜舱。G-734，继续监视。”
就在这时，我手臂上那块一直死寂的晶片，突然… 极其轻微地… 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资讯流，如同涓涓细流，注入我的意识！是一张极其简陋的、关於我们所在这个废墟区域的区域性地图碎片！上面标注了几个点，其中一个闪烁的绿点，正好指向我刚才感应到的那个地下能量源！旁边还有一行模糊的注释：“低阶能源节点（可能已废弃）… 可尝试连线…”
晶片有反应了！它在指引我？！在这深渊里？！
我心中剧震！这玩意儿果然不简单！它和这深渊有什麽关系？是观测者预设的程式？还是… 别的什麽？
我强压下惊骇，没有声张。现在情况不明，这晶片的来历和意图都是谜，不能轻易暴露。
“我… 再去那边仔细感应一下。” 我对铁砧说，拄着金属管，慢慢朝那个方向挪去。
铁砧看了我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小心点，别走远。有情况立刻示警。”
我点点头，一步步靠近那片坍塌的墙体。能量视野中，那个地下能量源的波动更加清晰了。晶片传来的简易地图也显示，这下面似乎有一个小型的、独立的空间入口。
我绕过一堆残骸，果然在墙根处发现了一个被碎石半掩盖的、向下延伸的金属楼梯入口！楼梯锈蚀严重，但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一股更浓的霉味和陈旧的金属气味从下面涌上来。
“发现一个向下的入口。” 我透过通讯器低声报告。
“收到。扫描显示入口下方有密闭空间，能量读数相对稳定。可以尝试探索，但极度谨慎。铁砧，你那边还需要多久？” 棱镜回应。
“妈的，线路烧得一塌糊涂！至少还需要一个标准时！” 铁砧骂道。
“G-734，你状态如何？能否进行初步侦察？” 棱镜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依旧虚弱，但恢复了一点力气。“我试试。”
我握紧了金属管，将能量视野聚焦在楼梯下方，小心翼翼地迈步踏上锈蚀的台阶。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下面一片漆黑，只有晶片地图上那个绿点在闪烁。
一步一步，向下。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走了大概两层楼的高度，楼梯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扇半开的、布满污垢的金属门。
我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後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废弃的仪器和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房间中央，有一个半嵌入地面的、看起来像是某种老旧能源核心的装置，表面黯淡无光，但晶片指示的绿点正是它！
就在我准备仔细检视时，能量视野的边缘，猛地捕捉到房间角落的阴影里，有东西… 动了一下！一股隐晦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
有东西！
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後退一步，举起金属管对准那个角落！低喝道：“谁在那里？！”
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彷佛骨骼摩擦的“咔咔”声，一个矮小、佝偻的、由锈蚀金属和惨白骨骼胡乱拼凑而成的怪物，从阴影里缓缓爬了出来！它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燃烧着红光的窟窿，嘴巴裂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金属利齿，发出无声的嘶吼！
深渊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