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骨头缝里… 还他妈在漏风…
零那王八蛋的“最高规格修复”，感觉像是把老子扔进液氮里速冻了一回，又拎出来用高压气锤把全身骨头重新敲了一遍。表皮伤口是癒合了，绷带也拆了，换上了一套稍微合身点、但依旧是死灰色的标准制服。可皮肉底下，每一根肌肉纤维都酸软得像是泡了三天的烂面条，稍微一动就扯着筋地疼。尤其是胸口和脊椎，之前强行引导那股狂暴能量留下的暗伤，像埋了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呼吸重点都扎得慌。
虚弱感倒是减轻了不少，至少能自己站稳了，不像之前那样走两步就打摆子。体内那摊死水能量，在零灌进来的不知名营养液和镇静剂的双重作用下，勉强恢复了一点流动性，但温顺得像是被阉割过的猫，懒洋洋地在经脉里爬，调动起来滞涩无比。面板下那些银色血管黯淡了许多，不再那麽扎眼，只有当我极力感应胸口吊坠时，才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暖意。手臂上的晶片和观测者的锤点，彻底沉寂，屁反应没有。
低语声？屁！从那该死的测试舱出来後，脑子里清静得像被水洗过的石头，只剩下零临走前那冰冷的指令：“船长在舰桥等你。导航已设定，跟随指示灯。”
舰桥… 终於要直面这艘鬼船的老大了。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刹那那家伙，绝不是善茬。他看我的眼神，与其说是看一个幸存者，不如说是看一件… 刚刚通过压力测试、效能有待进一步检验的… 工具。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味（内伤还没好利索），我推开医疗舱的门。外面走廊依旧冰冷、安静，只有头顶指示灯发出幽绿色的光，指向一个方向。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音，在过分寂静的环境里传出老远。
沿途经过几个舱室，门都紧闭着。偶尔有穿着同样灰色制服的人影匆匆走过，看到我，眼神淡漠地扫过，没有任何停留或交流，像看着一个会移动的摆设。这艘船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跟着指示灯七拐八绕，来到一扇明显更加厚重、没有任何标识的银灰色金属大门前。门边有一个掌纹和虹膜双重识别器。我刚站定，识别器发出轻微的“嘀”声，绿灯亮起。
“身份确认，G-734。准予进入。” 零那毫无波动的电子音不知从哪里响起。
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更加低沉的、混合着无数仪器执行嗡鸣和能量流动声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迈步走了进去。
舰桥。比想象中要… 简洁，或者说，冷峻。空间不算特别宽敞，光线昏暗，主色调是深灰和黑色。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由多块萤幕拼接而成的弧形主观察窗，此刻显示着外面漆黑宇宙的背景，点缀着遥远的星光，正中央，则是一片扭曲的、彷佛隔着毛玻璃看到的、不断翻涌变幻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色星云状区域——那就是“回响深渊”的边缘？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底发毛。
主观察窗下方，是几排呈阶梯状分布的控制台，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和资料流在萤幕上快速滚动。只有寥寥数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专注地操作着，包括那个戴眼镜的“棱镜”，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跃，头也不抬。整个舰桥弥漫着一种高度紧张、却又异常有序的氛围。
刹那船长就站在舰桥中央最高处的一个平台上，背对着我，负手而立，凝视着主萤幕上那片诡异的深渊。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感。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感。
“能站起来了。看来零的修复手段还没生锈。” 他开口，声音低沉，在舰桥的嗡鸣中却清晰可辨。“感觉如何？”
“死不了。” 我哑着嗓子回答，尽量让自己站得直一些，不露怯。
刹那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嗤笑。“适应性测试的资料我看了。你的‘潜力’… 很有趣。尤其是最後时刻爆发出的那种能量特质… 与资料库中记录的、极高浓度的‘源点’辐射残留特徵，吻合度超出预期。”
他果然注意到了！我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运气好。吊坠帮了忙。” 我没完全否认，但也没承认什麽。
“运气？” 刹那踱步走近，强大的气场压得我有些呼吸不畅，“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运气毫无意义。那是‘质’的区别。观测者… 或者说，你背後的存在，在你身上投入的资源，比我们最初估计的要可观。”
他停在我面前，目光如炬：“我对你的来历，你经历过什麽，暂时不感兴趣。我只看重结果。你提供的座标，节省了我们至少三标准月的探测时间。而你展现出的、对‘源点’相关能量的异常亲和性，以及… 在某种程度上干扰甚至利用环境极端条件的能力，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潜在价值。”
“什麽行动？” 我追问。
“进入‘回响深渊’。” 刹那指向主萤幕上那片翻腾的暗红，“不是在外围侦察，是深入其内部核心区域。”
我瞳孔一缩。深入深渊核心？疯了吗？！光是边缘的能量读数就让人心惊肉跳了！
“为什麽？那里有什麽？” 我强压下震惊问。
“根据现有情报和‘寂灭方舟’黑匣子残留的资讯碎片推测，‘回响深渊’内部，可能隐藏着与‘虚空之眼’本源相关的秘密，甚至是… 某种能够对抗甚至影响‘眼’的关键节点或‘武器’。” 刹那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内容却石破天惊，“也有迹象表明，最早的一批‘窃或者’，可能在那里留下了重要的实验基地或资讯备份。我们需要找到它。”
对抗虚空之眼的武器？窃火者的遗蹟？这资讯量太大了！
“你们想对抗虚空之眼？” 我难以置信，“就靠这一艘船？”
“葬星号只是先锋。” 刹那的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我们是火种，也是探路石。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当然，风险极高，死亡率… 你应该有概念。”
他转回头，盯着我：“你的价值在於，你的体质，或许能在深渊内部某些特殊环境下，感应到常规手段无法探测的线索，或者… 开启某些需要特定能量频率才能启动的古老装置。简单说，你可能是一把… 特殊的钥匙。”
钥匙… 又是他妈的钥匙！从废土到现在，老子就没摆脱过这个该死的身份！
“如果我不干呢？” 我冷冷地问，虽然知道答案。
刹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有两个选择。第一，配合行动，证明你的价值，你可以暂时获得‘葬星号’的庇护和资源，并有机会接触到关於‘源点’、‘虚空之眼’乃至你自身变异的更多核心资讯。第二，”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刀，“现在就从气闸舱出去，自生自灭。‘葬星号’不养废物，更不容忍潜在的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我毫不怀疑他会立刻这麽做。
我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转动。留下，九死一生，但或许能揭开更多谜团，找到一线生机。离开，立刻就是死路一条。根本没得选。
“我需要知道更多关於深渊内部的资讯，还有… 我能得到什麽具体的保障？” 我试图争取一点主动权。
“具体情报会在行动前简报中共享。至於保障…” 刹那淡淡道，“你的生存，就是最大的保障。零会负责你的身体状态监控和必要的强化支援。在任务中，你会配备标准装备，并有专人（通常是铁砧）负责你的基础安全。但记住，在深渊里，没人能绝对保证谁的安全，最终靠的还是你自己。”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着的辅助控制台：“从现在起，你可以有限度使用舰内网路，查阅非核心资料库的公开资讯，熟悉装备。行动开始前，不要离开生活区和指定区域。有什麽问题，可以透过内部通讯找零，或者…” 他目光扫向下面操作台前那个懒散的身影，“… 找‘幽灵’，他负责‘内部协调’。”
幽灵？那个油滑的家伙？
“最後一句，” 刹那的声音带着最後的警告，“不要试图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不要擅自行动，更不要… 挑战这艘船的规矩。後果，你承受不起。”
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重新望向主萤幕上那片越来越近的、令人不安的暗红深渊。
我知道，谈话结束了。
我默默地走到那个指定的控制台前坐下，冰冷的金属座椅传来寒意。调出操作介面，上面果然只有有限的几个选项：舰船基本结构图（非核心区）、标准装备清单、深渊外围公开环境资料、以及… 一个标记为“G-734许可权”的狭小储存空间。
我点开深渊环境资料，密密麻麻的危险警告和无法理解的能量乱流图谱映入眼帘，看得人头皮发麻。
抬起头，透过主观察窗，那片名为“回响深渊”的死亡地带，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静静地等待着。而这艘名为“葬星号”的孤舟，正义无反顾地驶向其中。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新的赌局开始了，赌注是我的命。而这一次，庄家似乎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