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他妈比死了还难受……
意识像是被扔进了高速离心机，然後又被搅拌机打成碎片，最後再被扔进冰火两重天的地狱里反覆煎烤。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纯粹的、撕扯灵魂的混乱和痛苦。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彷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消散在无尽的虚无中。
这就是强行穿越不稳定空间裂缝的代价吗？比之前在古老废墟那次还要剧烈无数倍！
低语声（或者说我残存的意识处理核心）在极度的紊乱中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警报：“空间传送… 座标丢失… 结构稳定性：极低… 机体承受超高负荷…”
“检测到强烈维度撕扯… 个体性锚点动摇…”
“警告！能量护盾濒临崩溃… 意识完整性受损…”
我拼命集中那点几乎要涣散的意志，像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死死守住意识深处那一点属於“我”的核心——那些混乱却真实的记忆碎片，对生存的渴望，对答案的执念…… 绝不能被这空间乱流彻底同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头几乎散架的剧烈撞击感，将我从那无边的混沌中猛地拽了回来！
触感！坚硬、冰冷、粗糙的金属触感从背後传来！
我重重摔落在某个地方，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像是被一辆卡车反覆碾压过。体内那股庞大的力量也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在经络中乱窜，皮肤下的蓝色纹路明灭不定，传来阵阵灼热和刺痛。
喘了好几口粗气，我才勉强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环顾四周。
黑暗。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这里的黑暗与地下暗渠不同，更加… 干燥和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金属锈蚀味、尘土味，还有一种… 类似於电路板烧焦後的臭氧味，异常刺鼻。温度很低，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
能量感知视野在剧烈波动後，艰难地重新稳定下来，勾勒出周围的环境轮廓。
这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封闭的金属房间？墙壁是粗糙的焊接钢板，布满了锈迹和刮痕。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辨认不出原型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线缆。头顶很低，也是冰冷的金属天花板，看不到任何灯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十分厚重的圆形气密门，门上的铰链都锈死了。
这是哪儿？空间裂缝把我们扔到什麽鬼地方了？
“咳… 咳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和呻吟。
是卡恩！他还活着！
我转头看去。只见卡恩瘫倒在几米外的墙角，样子比我惨得多。他满脸是血，额头撞破了一个口子，伪装服被撕扯得更加破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擦伤和淤青。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显然伤得不轻。他那把宝贝狙击枪摔在旁边，枪托都裂开了一道缝。
“卡恩！” 我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卡恩猛地抬起头，藉着我身上那不稳定闪烁的蓝色微光，我看到他眼神里充满了劫後余生的茫然和极度的痛苦。他看向我，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又是一阵猛咳，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妈的… 还… 还活着…” 他喘着粗气，声音微弱，“这… 这是哪？”
“不知道。” 我挣扎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体内能量的暴走还在持续，必须尽快平复下来。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
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内脏有震荡伤，多处软组织挫伤，失血不少。情况不妙。
“别动。” 我伸出手，试图调动能量替他治疗。但此刻我自身的力量极不稳定，蓝色的光晕刚接触到他的伤口，就发出一阵噼啪的静电声，非但没能治癒，反而让他痛得闷哼一声，伤口周围的皮肤出现了一丝焦痕！
该死！力量失控了！
我立刻收回手，强行压制住体内躁动的能量洪流。现在不能贸然行事，否则只会害了他。
“先… 先别管我…” 卡恩艰难地摆摆手，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看看… 看看怎麽出去… 这鬼地方… 空气不对劲…”
他说的没错。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似乎很低，而且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像是密闭了无数年。
我站起身，走到那扇锈死的气密门前。用手触摸，冰冷刺骨。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像是焊死了一样。用能量感知扫描门的结构，发现内部的锁定机构完全锈蚀卡死，常规方法根本打不开。
难道刚逃出虎口，又进了另一个绝境？
我不甘心，将感知扩散到整个房间的金属墙壁。墙壁很厚，但似乎… 并非完全一体成型？在靠近角落的一处墙壁上，我的感知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能量流动异常微弱的缝隙！那里的金属结构似乎比其他地方薄弱一些，而且连线着外部？
有戏！
我集中精神，将体内虽然不稳定但依旧庞大的能量，凝聚成一道极细、极锋锐的能量束，对准那条缝隙，小心翼翼地切割过去！
嗤——！
一阵轻微的、如同热刀切黄油的声音响起。锈蚀的金属在高度集中的能量下迅速熔化、气化！一股刺鼻的金属蒸汽弥漫开来。几分钟後，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出现在墙壁上！洞外，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但有一股相对新鲜一点的、带着霉味的冷空气涌了进来！
“有路了！” 我对卡恩说道。
卡恩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伤势太重，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反而疼得冷汗直流。
“我… 我可能不行了…” 他靠着墙壁，脸色灰败，眼神黯淡，“你… 你自己走吧…”
我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丢下他？在这未知的绝境里？虽然我们的同盟早已名存实亡，但毕竟一起经历了这麽多。而且，我需要一个向导，一个对这片废土还有了解的人。
更重要的是，那种源自“源点”融合後、对生命形态的某种… 居高临下的怜悯？或者说，是对“资源”的珍惜？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等着。” 我吐出两个字，然後转身，率先从那个狭小的洞口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更加宽阔的、但同样黑暗死寂的金属走廊。走廊两侧是无数紧闭的舱门，大部分都锈蚀严重，门上的标识早已模糊不清。空气中的尘埃更厚，踩上去软绵绵的。这里的结构看起来像是某种… 废弃的太空站或者地下基地的内部？
我的感知沿着走廊向前延伸，试图寻找出口或者有用的物资。走了大概几十米，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一个标着褪色红色十字的舱门，上面写着“医疗室”？
心中一动。或许里面有还能用的药品或装置？
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锈死了。再次动用能量切割，开启舱门。
里面空间不大，布满灰尘。几个药柜空空如也，但角落里一个储物柜里，竟然找到了几支过期了很久、但密封完好的止痛针剂和抗生素！还有一个老旧的、但似乎还能工作的手持式生命体徵检测仪！
如获至宝！我立刻带着这些东西返回那个小房间。
卡恩看到我回来，尤其是看到我手里的药品，黯淡的眼神里重新亮起一点光。
我学着记忆中模糊的医疗知识，用找到的消毒剂（同样过期）简单清理了他的伤口，给他注射了止痛针和抗生素。虽然效果可能大打折扣，但总比没有强。生命体徵检测仪显示他的心跳和血压都很不稳定，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处理完伤口，卡恩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至少疼痛减轻了。
“谢… 谢谢…” 他靠在墙上，虚弱地说道，眼神里的疏离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但恐惧依旧存在。
我没说话，只是坐在他对面，继续平复体内躁动的能量。必须尽快恢复控制力，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休息了几个小时（凭感觉估算），我的力量终於逐渐稳定下来。卡恩也因为药效和休息，恢复了一些精神。
“我们得弄清楚这是哪儿。” 我站起身，对卡恩说。“你能走吗？”
卡恩试着动了动，眉头紧皱，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撑得住。”
我们再次离开那个小房间，进入黑暗的走廊。我拿着那个生命体徵检测仪，它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照亮脚下。感知全力开启，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走廊彷佛没有尽头，两边的舱室大多废弃，偶尔能发现一些残留的痕迹——锈蚀的武器架，空荡的储物箱，甚至在某个舱室里发现了几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屍骸，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死因不明。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终於，在经过一个类似於指挥中心的较大舱室时，我在一个半塌的控制台下面，找到了一本被尘土覆盖的、硬皮封面的日志本。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几个词：“前哨站… 守望者… 日志…”
前哨站？难道这里是“破碎穹顶”外围的某个废弃哨站？是那个信标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
我翻开日志，藉着检测仪的微光，艰难地辨认着上面潦草的字迹。日志记录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 星历不详… 信标讯号持续衰弱… 与‘家园’失去联络…”
“… 补给耗尽… 辐射水平超标… 有人开始出现变异…”
“… 他们来了… 从阴影中… 不是‘清道夫’… 是别的… 更可怕的东西…”
“… 防御系统失效… 我们被抛弃了…”
“… 最後的记录… 愿後来者… 警惕…”
日志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们”？“更可怕的东西”？是什麽？这哨站是被什麽东西攻破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个废弃的哨站，恐怕不仅仅是荒废那麽简单。
就在这时，我的感知突然捕捉到，从走廊深处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富有规律的… 金属摩擦声？
吱嘎… 吱嘎…
像是什麽东西，在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靠近。
卡恩也听到了，他猛地抓紧了旁边一根断裂的金属管作为柺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有… 有东西！” 他颤声说道。
我熄灭了检测仪的光，将感知聚焦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那规律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