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子的叫声还在院子里回荡，沈案已经走到他面前。陶碗底的纹路确实变了，不再是原来的杂乱刻痕，而是组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形图案，线条交错，像某种地图。
他伸手碰了碰碗底，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和书上一样。”沈案说。
陆千机从角落快步走来，平板屏幕亮着，地下信号的波形图还在跳动。“频率没变，但波动幅度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它们在靠近。”
厉战天站在后院门口，一脚踩在裂开的草皮上，低头看着那些脚印。脚印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水泡过，又干得很快。他蹲下身，手指抹了点地上的泥土，闻了一下。
“没有气味。”他说，“不是人留下的。”
苏红绫站在西墙边，手里拿着一卷红色符线。刚才裂开的符纸已经被她剪掉一角，新符线正在缝进墙缝里。她的动作很稳，一根线拉直，穿过钉扣，打结，再拉紧。符网重新闭合的瞬间，墙面上闪过一层淡光。
“补好了。”她说，“但不能保证下次还能撑住。”
沈案转身走向老井。钥匙串还在发麻，蓝光虽然弱了，但一直没消失。他站在井口前，低头看下去。井水很静，水面映着天空，看不出异常。
可他知道不对。
刚才那一震不是警告，是接触。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已经碰到了封印的外层。
“不是试探。”沈案回头，“是探路。”
陆千机点头。“信号源移动了。从三百米深，现在是两百八十米。速度很慢，但方向固定，直指老井。”
药尘子抱着碗站起来。“我试过反向感应，但太危险。碗差点炸了。”
“别试了。”沈案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抓它，是让它以为我们没发现。”
厉战天皱眉。“你是说，装不知道？”
“对。”沈案把钥匙串塞进裤兜，“关掉所有灯，断电闸。楼顶太阳能板留着，但不供主线。陆千机，你把监控调成被动接收，只录不动。”
“明白。”陆千机低头操作平板，“切换静默模式，红外追踪开启。”
“苏红绫，符网补好就行，别加固。敌人要是看到我们加强防御，就知道我们识破了。”
苏红绫点头，把剩下的符线收进袖子里。
“厉战天，你回去屋里，门留一条缝。放个稻草人靠在门框上，披你的外套。”
“行。”厉战天转身就走，脚步很轻。
“药尘子，你把碗放石台上，别碰它。等太阳斜过来的时候，看水面上有没有影子。”
药尘子应了一声，抱着碗走到院子中央的石台前，轻轻放下。
沈案自己没动。他搬了张竹椅，放在井口五米外，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钥匙串就在掌心里。
他闭上眼。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热。
没人说话。
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厨房的冰箱停了，走廊的感应灯也不亮了。整栋楼像是突然睡着了。
陆千机缩在阁楼角落，平板贴在腿上，屏幕是暗的，只有震动提示在工作。他手指悬在警报按钮上方，一动不动。
药尘子坐在屋檐下，眼睛盯着石台。陶碗里有一点露水还没干，阳光斜照过去，水面微微反光。
一点影子出现了。
很小，模糊，像一团烟雾，在水底缓缓移动。
药尘子没出声，只抬手比了个手势。
沈案睁开眼。
他没看石台，也没看井口，而是盯着地面砖缝。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原本是雨水泡的，现在，裂缝边缘的土色变了，稍微深了一点。
有东西在下面爬。
他慢慢抬起手，用拇指拨了一下钥匙串的第三把铜钥。动作很轻，几乎看不见。
七曜阵的虚镜回响启动了。
整栋老宅的外墙表面泛起一层透明波纹，像水面上的倒影被风吹皱。从外面看，建筑的轮廓变得模糊，颜色也和周围环境混在一起。如果不走近，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人住。
做完这些，沈案又闭上了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
井口的封印符箓忽然抖了一下。
很轻，几乎听不见。
但沈案感觉到了。钥匙串在掌心猛地一跳。
他没睁眼。
陆千机的平板震动了。他低头看，屏幕上出现三个红点，正从地底裂缝向上移动，速度加快，目标明确——老井。
药尘子看到水面上的影子变了。三团黑影从地底浮上来，形状扭曲，手脚很长，头歪在一边，正用手爪扒着井壁，往上爬。
苏红绫的手搭在剑柄上。剑埋在土里，只露出一点尖，铜丝连到她指尖。她靠着墙，身体放松，像在晒太阳。
厉战天躲在门后，平底锅握在手里，眼睛盯着门外那件挂着的外套。稻草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案坐着，呼吸平稳。
他知道它们快出来了。
三道黑影爬上井沿，从虚空中探出身子。它们的身体半透明，像是由雾气凝成，四肢比例怪异，手指尖锐。它们停下，环顾四周，看向那栋“消失”的房子，又看向院子里的竹椅。
其中一个弯下腰，伸出爪子，想去碰井边的符箓。
沈案睁开了眼。
他轻轻一拨钥匙串。
虚镜回响的波纹瞬间扩散，整个院子的光影发生偏移。房子的轮廓彻底模糊，竹椅、石台、水井，全都像被水洗过一遍，颜色变淡，边界融化。
三只黑影愣住了。
它们转头，看向空地，似乎在确认刚才那个人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药尘子低声念了一句咒语，一口丹气吹进陶碗。
碗底的图纹转了一圈，三道虚影立刻出现在半空中，正是这三只生物的真实形态。它们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叫，身体抽搐，本能地后退。
沈案站了起来。
厉战天从门后走出一步，平底锅抬到肩位。
苏红绫的指尖一动，埋在土里的软剑微微上移。
陆千机的手指压在警报键上，只差一点就按下去。
三只黑影互相靠拢，似乎在交流。它们没有眼睛，但头部朝向发生变化。片刻后，其中一只再次转向老井，缓缓伸出手。
这一次，它的目标不是符箓。
是井口下方三寸处的一道隐形接缝。
那是封印最薄弱的地方。
沈案看着它，没动。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可他也知道，下一秒，必须出手。
那只手离接缝只剩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