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鸡国国王那番关于大唐通缉的言语,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在取经队伍中炸开了锅。唐僧面如死灰,跌坐在地,口中反复念叨“阿弥陀佛,贫僧冤枉”;猪八戒嚷嚷着要散伙分行李;沙僧紧蹙眉头,默默握紧了降妖宝杖;连一向莽直的慧能和尚,也意识到“人间帝王通缉”这六个字的分量,不再叫嚣着打杀。
唯有孙悟空和无心,反应截然不同。
孙悟空是怒极反笑,火眼金睛里燃着被挑衅的火焰,金箍棒杵在地上“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杀回长安,找那“信李的”问个明白。
而无心,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仿佛听到的不是关乎生死的追捕令,而是明日有雨这类寻常消息。他甚至还有闲心,从袖中又摸出几粒瓜子,旁若无人地继续嗑了起来,那清脆的“咔哒”声,在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 无心吐掉瓜子壳,抬眼看向紧紧抓着孙悟空不放的乌鸡国国王,语气平淡无波,“你告知此事,是想助我等,还是……想留我等?”
国王被他那清冷的目光看得一激灵,连忙松开孙悟空,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因身体虚弱又跌坐回去,喘着气道:“圣僧……诸位圣僧明鉴!小王……小王岂敢有歹意?只是……只是那大唐天朝,国力强盛,绝非我这等小国可以抗衡。若让朝廷知晓,是小王……是小王放走了诸位,恐怕……恐怕我乌鸡国顷刻间便有覆巢之危啊!”
他话语中的恐惧和无奈,不似作伪。一边是救他性命(虽然方式粗暴)的取经人,一边是雄踞东方的庞然大物大唐,他一个小小的乌鸡国国王,夹在中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孙悟空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想把俺老孙们扣下?”
国王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更多的是决绝:“并非扣留!是……是请诸位暂留些时日!待小王……待小王设法斡旋,或……或等风头过去……”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如何斡旋?风头何时能过?
“说得比唱得好听!”猪八戒嘟囔道,“不就是怕惹祸上身,拿我们当人质嘛!”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只见一队全身披挂、手持长戟的乌鸡国禁军,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迅速包围了馆驿院落,刀锋出鞘,寒光闪闪,对准了院内的所有人。虽然这些普通兵士在孙悟空等人眼中不堪一击,但此举代表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乌鸡国国王,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扣留取经队伍,向大唐示好,以求自保。
“阿弥陀佛……”唐僧见此情景,更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孙悟空环视四周,金箍棒缓缓抬起,杀气开始弥漫。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报——!”
一名宫廷内侍连滚爬入院内,声音带着惊恐,也带着一丝怪异:“陛……陛下!城外……城外来了几个中原人打扮的官爷,手持大唐皇帝金牌,要求……要求即刻面见陛下,并……并搜查馆驿,捉拿钦犯!”
来得太快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李世民派来的人,竟然已经追到了乌鸡国!是巧合,还是他们一路的行踪早已暴露?
乌鸡国国王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方才还在犹豫如何“斡旋”,大唐的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那内侍喘了口气,补充了一句,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被军队围住的无心,声音更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而且……那为首的官爷,长得……长得甚是俊美,只是……眼神冷得吓人,比……比这位白衣圣僧……似乎还要……” 他不敢再说下去。
比无心还要俊美,还要冰冷?
一直事不关己的无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驿馆大门的方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寒水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讶异与玩味。
孙悟空也注意到了无心的反应,他凑近低声问道:“小和尚,认识?”
无心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枚未嗑的瓜子轻轻放回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烟杆,嘴角那抹惯常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凝重。
“看来,” 他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只有孙悟空能听见,“信李的派来的,不是普通的鹰犬。”
院外,脚步声再次响起,更加清晰,更加沉稳,带着一股来自天朝上国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一步步逼近。
前有乌鸡国军队围困,后有神秘莫测的大唐追兵。
取经队伍,陷入了自离开长安以来,最实实在在的、来自人间权力的巨大危机之中。而这场危机,似乎还牵扯着无心那不为人知的过去。
(第二十八章完。剧情急转直下,取经队伍被乌鸡国软禁,同时大唐神秘追兵已至门口,悬念迭起,尤其是新出现的“俊美冰冷”的追兵首领,似乎与无心有着某种关联,为后续冲突埋下重要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