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古越剑阁和鸣鸿山庄两大门派的掌门叶擎和东方鸢,皆为当世一流高手,共同维护武林秩序。
古越剑阁掌门叶擎有两子,长子叶良,性情温和,沉稳却不失聪敏,早早便被立为少掌门,在江湖之中也是颇有名声。
次子叶苍,性情叛逆,虽天资卓越,却时常闯祸。
叶苍在一次外出时,因见不惯恶霸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竟不由分说的将恶霸全家杀害,其中甚至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回剑阁时面对叶擎的震怒,虽解释是失手错杀孩童,但仍被惩罚禁足一年。
少年叶苍负气之下逃出悔过阁,决意此生不回古越剑阁,留下一封断绝关系书信后便离家出走。
在外行走江湖时,因其母亲姓白,故化名白苍。
叶苍一路北上流浪,这日来到了湖州。
细雨刚歇,湖州城内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倒映着两岸垂柳的新绿。
叶苍蹲在一座石拱桥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掂量着手中干瘪的钱袋。离家时带的盘缠即将耗尽,这几日只能靠着最便宜的阳春面果腹,英雄气短,莫过于此。
他望着桥下乌篷船往来如织,不由想起古越剑阁中衣食无忧却倍感压抑的日子,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喝骂声与女子凄楚的哭泣声打破了市集的宁静。
叶苍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卖菱角的摊子前,围了几个人。
一个身着锦蓝绸缎、腰佩硕大玉佩的公子哥,正带着四五个彪形家丁,拉扯着那卖菱角的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吓得脸色惨白,泪珠不断滚落。
“小娘子,你这菱角有什么卖头?你看你姓郭,我也姓郭,咱俩缘分不浅,跟本公子回府!保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何必在此风吹日晒?”
那公子哥一脸淫笑,手极不规矩地欲要抚摸少女的脸颊。
少女惊恐地后退,却被家丁拦住去路。
叶苍眉头一皱,正欲起身,却听那公子哥傲然对周围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喝道:
“看什么看?知道我爹是谁吗?太湖帮帮主郭青!在这湖州地界,我郭立就是王法!识相的都给老子滚开!”
“王法?”叶苍嗤笑一声,懒洋洋地跳下栏杆,踱步上前,故意拉长了音调:
“我管你是什么梨,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弱女子,就是不行!”
那郭立何曾受过这等顶撞,尤其是在这太湖帮势力范围内,顿时怒从心头起,指着叶苍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本公子的闲事?给我往死里打!”
四五个家丁应声一拥而上,拳脚相加。这些家丁显然练过些粗浅功夫,出手颇有章法。
叶苍却是不慌不忙,体内灵枢引内力自然流转,身形一晃,如游鱼般穿梭其间。
他并未用剑,仅以手代剑,出手剑法的“钻击势”信手拈来,专攻关节要穴,只听“哎哟”“咔嚓”几声,几个家丁便抱腕或捂肩,惨叫着倒了一地。
郭立见势不妙,转身想跑。
叶苍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像提小鸡似的将他拎了回来。
他目光瞥见旁边一个卖卤煮的摊子,那口硕大的铁锅里浓汤翻滚,热气腾腾,里面煮着的豆腐、猪肉、香料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看你油头粉面,满肚子坏水,正好下这口大锅洗洗,去去油腥!”
叶苍大笑一声,手臂运起巧劲一甩,竟将哇哇大叫、四肢乱蹬的郭立,噗通一声头下脚上地扔进了滚烫的大锅里!
“啊!救命!烫死我啦!”郭立惨叫连连,在锅里扑腾,满头满脸挂着葱姜八角、豆腐碎末,汤汁四溅,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那滑稽的模样,活像一只刚被褪了毛的肥猪。
周围百姓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哄笑。
“郭立变锅里的过油肉啦!”
“太湖帮的少帮主下锅洗澡咯!”
有人高声调侃,市集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连日来被太湖帮欺压的怨气仿佛都随着这笑声宣泄了不少。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锦蓝劲装、腰佩古朴长刀的英武少年匆匆赶至市集。
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是鸣鸿山庄少庄主东方淳,奉父命下山历练,途经湖州采购些物资。
他远远只见叶苍将一人扔进翻滚的汤锅,又闻锅中之人惨叫连连,只道是恶徒行凶,当下不及细想,正义感勃发,喝道: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逞凶伤人!”
话音未落,刀已出鞘,带着一股凛冽寒气,刀风直取叶苍后背,正是鸣鸿山庄霸王刀法的起手式——‘长河落日’。
叶苍正自得意,忽感身后恶风袭来,劲力沉雄,速度极快,心下也是一惊。他足下灵枢引内力微吐,使出越女剑法中的‘泛舟采莲’步法,身形如风中荷叶般轻轻一摆,险险避开这凌厉一刀。
回头一看,见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气势不凡的少年,不由气道:“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没看见是这混蛋先欺负人吗?”
东方淳却见他行凶后还振振有词,更兼身手矫捷,疑心是江湖恶徒,更不答话,霸王刀法施展开来,大开大阖,刀势沉重,如江河倾泻,连绵不绝。
叶苍见他刀法精妙,内力不俗,也起了好胜之心,不敢怠慢,抽出随身长剑迎战。
他剑法一出,顿时变了个人似的。
灵枢引内力流转周身,身法骤变,时而如白蛇剑法般灵动诡谲,剑走偏锋,专攻难以防范的角度。
时而又如出手剑法般凌厉迅捷,追求一击制敌的效率。
时而又夹杂着越女剑法的沉稳与连绵。
他虽只得古越剑阁三大剑派的五六成火候,远未臻融会贯通之境,但三家精髓信手拈来,融合无间,风格变幻莫测,竟与根基扎实、刀法严谨、已得鸣鸿山庄真传的东方淳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从街心打到桥头,刀光剑影,劲气四溢,引得众人纷纷避让围观。
东方淳刀法沉稳,每一刀都带着北霜诀的凛冽寒意,刀风过处,空气似乎都冷凝了几分。
叶苍则凭借诡异身法和五十九路剑招周旋,剑尖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逼得东方淳回刀防守。
越是交手,两人心中惊意越甚。
东方淳内心暗赞:“此人年纪轻轻,剑法竟如此天马行空,匪夷所思,内力路数也闻所未闻,不知是何来历?”
叶苍也心道:“这少年刀法堂堂正正,内力精纯深厚,气势磅礴,定是名门正派的高徒!”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际,那刚从锅里爬出来、一身狼狈、浑身散发着古怪食物气味的郭立,眼中闪过极度的怨毒之色。
他悄悄捡起地上一个家丁掉落的尖刀,瞄准叶苍全神贯注应对东方淳刀势的空档,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猛扑上去,尖刀直刺叶苍后心!
叶苍正全神应对东方淳劈来的一记‘力劈华山’,忽感背后恶风不善,杀气凛然,下意识反手一剑格挡,内力自然而然地勃发而出。
只听得“噗嗤”一声。
长剑竟是异常精准地直接刺入了郭立的心口!郭立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剑尖,软软倒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你!”东方淳见状大惊,急忙收刀后退,刀尖指向叶苍,脸上满是愤怒与不解:
“他已无还手之力,你竟还下此毒手?”
叶苍也愣住了,看着地上郭立的尸体和剑上的鲜血,他本意只是格挡自卫,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反应如此致命。
“少侠!杀得好!”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就在这时,那卖菱角的少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喊道:“小女子郭雪儿,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叶苍一把扶起郭雪儿说道:“郭姑娘,你没事便好,我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紧接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呼啦啦跪倒一片,群情激昂!
“这郭立仗着太湖帮的势力,在湖州欺男霸女,强占民田,逼死人命,无恶不作!官府都与他们沆瀣一气,我们是有冤无处申啊!”
“多谢少侠为我们除了一害啊!”
“太湖帮恶贯满盈,今日少侠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感谢之声、控诉之声不绝于耳,许多百姓更是激动得磕起头来。
东方淳楞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意想不到的场景,听着百姓们血泪的控诉,又看了看地上郭立那即便死了仍带着几分狰狞的尸体,方才明白自己彻底错怪了好人。
他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惭愧与懊悔,将长刀归入鞘中,对着叶苍郑重地躬身抱拳,语气诚挚无比:
“是在下鲁莽,不明是非,错怪了兄台!兄台武功高强,更兼侠义心肠,为民除害,东方淳...佩服!惭愧!”
叶苍见他如此光明磊落,知错能改,心中那点因被误解而产生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洒脱一笑,将长剑上的血渍甩落,归入鞘中:
“好说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应为。兄台也是心怀侠义,方才出手,一场误会,不必挂怀!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东方淳见对方如此豁达,更是心生好感,真诚邀请道:“阁下武功人品,俱是上乘!方才误会,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可否赏光,让在下设宴,一则赔罪,二则,也好与兄台这等少年英杰把酒言欢?”
“哈哈,正合我意!实不相瞒,在下已是囊中羞涩多日了!”
叶苍本就性格爽朗,又见对方气度不凡,正是意气相投的年纪,有人请客,自是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