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翻了的墨,连窗棂外的月光都吝啬得只肯漏进几缕,勉强勾勒出炕上蜷缩的人影。
贾东旭睁开眼时,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胸腔,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他侧过头,借着那点微光打量着身边的娘俩。
秦淮茹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许是白天累着了,嘴角还抿着一丝浅浅的疲惫。
旁边的棒梗像只温顺的小猫,小脑袋埋在秦淮茹的怀里,呼吸匀净,小拳头攥着娘的衣角,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安稳的依靠。
贾东旭的目光在她们脸上停了片刻,喉结悄悄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堵在那儿,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生怕稍大点的动静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粗布的衣裳蹭过炕席,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一只手撑着炕沿,慢慢直起身,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拢了拢被角,将秦淮茹露在外面的胳膊轻轻盖好。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下炕的时候,木炕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贾东旭的身子瞬间僵住,眼睛死死盯着炕上的人。见秦淮茹只是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他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把鞋穿上,鞋底子蹭着地面,几乎没发出声音。
就在他伸手去拉门闩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秦淮茹带着睡意的声音,哑哑的,像蒙着层雾:“东旭,你这是干嘛去?”
贾东旭的后背猛地一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个自然的笑,只是那笑容在昏暗里看着有点僵硬:“淮茹啊,你醒了?我去趟厕所,可能是今儿晚饭吃那点剩菜坏了肚子,老觉得不得劲。”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直视秦淮茹,目光飘忽地落在炕梢的柜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闩上的木纹。
秦淮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头发有些散乱,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要不我给你拿点药?”
“不用不用,”贾东旭连忙摆手,声音比平时高了些,又赶紧压下去,“就是跑趟厕所的事儿,你快睡吧,天还早着呢,别冻着。”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退,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我去去就回,你别等我。”
秦淮茹也没多想,她确实困得厉害,听他这么说,又躺了下去,拉过被子裹了裹:“那你慢点,外头黑。”
“哎,知道了。”贾东旭应着,飞快地拉开门,闪身出去,又轻轻带上门,直到听见门闩落定的轻响,他才像脱力似的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夜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没敢耽搁,借着院墙上那盏昏黄的路灯,脚步匆匆地往前院走。
石板路在脚下延伸,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很。
路过中院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往自家窗户的方向看了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可他总觉得,秦淮茹说不定正扒着窗帘缝,偷偷看他的去向。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紧,后背又冒出汗来。
他站在原地,像尊石像似的僵了几分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窗户,直到确认那窗帘连一丝晃动都没有,才松了口气,脚步更快地往前院走去。
前院的大门虚掩着,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贾东旭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看中院的方向,确定没人跟来,才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夜色更浓了,将他的身影一点点吞噬,只剩下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远远传开。
贾东旭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贴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挪向聋老太太的屋前。
那扇旧木门虚掩着,门轴上的铁锈在夜里泛着暗光。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门板,门就“吱呀”一声往里敞了道缝。
贾东旭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只有隐约的鼾声从里面飘出来。他一脚踏进去,带起的风卷着些尘土,在月光里看得分明。
反手带上门时,他特意放轻了动作,门闩落定的声响轻得像片叶子落地。“宝贝,你在吗?”他压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尾音微微发颤。
炕上的被褥动了动,跟着传来聋老太太含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是旭宝贝吗?”
贾东旭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
他三两步跨到炕前,鞋底子蹭过地面的声响在小屋里格外清晰。炕沿的木纹被摸得发亮,他手一撑,身子就翻上了炕,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
脱外套时他没顾上解扣子,直接往怀里一扯,布衫的纽扣“崩”地弹开一颗,滚到炕角不见了。他也没心思捡,随手把外套往炕尾一扔,布料落在被褥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就来了。”他低声说着,身子往前凑了凑,炕席在身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在这狭小的屋里缠成一团。
刘海中刚把门开了个小缝,就看见个熟悉的背影正往聋老太太的屋里挪。那背影弓着腰,脚步轻得像偷油的耗子,不是贾东旭是谁?
他心里“咯噔”一下,脚底下就定住了。眼看着贾东旭推开门闪身进去,门板合上时那声轻响,在这静夜里跟敲锣似的。刘海中眯起眼,嘴角撇出点冷笑——这小子大半夜不搂着媳妇孩子睡觉,跑聋老太太这儿来干什么?
他猫着腰,两手扒着墙根的砖缝,一步一挪地往窗下凑。砖缝里的土沫子簌簌往下掉,迷了眼也不敢揉。窗纸是新糊的,透着点昏黄的光,把屋里两个人影映在纸上,忽高忽低地晃。
“旭宝贝,你可算来了……”聋老太太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有点含糊,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热络。
跟着就是贾东旭的动静,像是脱鞋上炕,炕席“吱呀”响了两声,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刘海中听着那一声“旭宝贝”牙齿咬的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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