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公考贴榜。
三百五十四人中取三十人进入面试环节。
剩下的人也不是说不要,只要会识字,愿意留下工作的,便把他们分配到基层做些文书工作。
大部分都不愿意做小吏,选择离开。
而单独取出来的这三十人,通过面试之后,会再根据他们的能力分配到比较重要的岗位上。
三十人十一名女子,十九名男子。
男子士族、寒门皆有。
女子则全出自世家,宴静也在其中。
这个时代也只有世家才会教家中的女孩子读书,而且还要是那种家中长辈开明的。
十一名女郎脊背挺直的站在堂下,华服锦衣,打扮端庄,神采奕奕,光是看着她们便能感受到她们从内而外散发的自信。
宴归看了觉得非常的亮眼,眉眼也不自觉带出笑容来。
宴归亲自动手,用竹片刮掉试卷旁边的糊名,刮掉一个便叫人上来认人,这也是之后面试的顺序。
叫到宴静之时,大堂里人们的目光不由得在宴归和宴静的脸上来回巡视。
宴静无视其他人的目光,上前一步从容作揖,宴归也满意的点点头,和对待其他考生没甚区别。
糊名全部揭开,面试才正式开始。
宴归、苍蒲先生和越盏愿换了一处场地。
“姚芳菲……”
宴归下首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这便是了画图之人。
“你是崧泽县嫘河镇人。”
姚芳菲躬身应答。
“是。”
“为何来参加公考?”
“嫘河镇世代受水患侵扰,我幼时曾随父兄读书,后又偶然发现了嫘河镇水患频发的真相,来此应考是为了给嫘河镇求一条活路。”
“嫘河镇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不过解决水患难的不是方法,而是嫘河镇的镇民,他们若是全力阻拦,你觉得该如何?”
宴归坐在上首位,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苍蒲先生和越盏愿,她直直的抬头看着宴归,眼里有决绝的狠意。
“嫘河镇上下共有九千人口,其中姓赵的有五千,他们是阻拦官府治理水患的大敌,这五千人中有五百名四十以上老人,一千三百名十二岁以下的孩童,一千二百女子,剩下两千人为青壮年。”
她来应考就是足了准备的,不仅对嫘河镇的山川地图了然于心,对嫘河镇里最大的家族也调查的清清楚楚。
“女郎若是以强军镇压,他们也不过是些空有力气的普通百姓,便不得不听从女郎的安排。”
上首三人互相愿对视一眼,这和他们猜想的是一样的。
越盏愿便问:“你是嫘河镇本地人,可曾把你的想法告知家人?”
姚芳菲苦笑摇头:“说了又如何?嫘河镇赵氏为大,剩下四千人皆是后来定居,又人心不齐,根本抵抗不了赵氏。”
可……一旦洪水肆虐,不管是姓赵还是姓陈,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得死。
“女郎,嫘河镇人苦水患久已,若是根本没法子治,那也就算了,大不了搬走。
明明是有法子治却偏不治,只用一些鬼神之说糊弄愚民,每过十年便要害人性命去生祭……”
姚芳菲深深的拜服,眼底的黑色地板上落下一道泪水。
“求女郎救命!!”
本是面试的大堂里一片寂静,她最后的高呼声大到远隔十米待考的考生都能听得见。
宴归亲自下去将人扶起,看着她的眼睛道:“崧泽县如今是我治下,我定不会不管。”
“谢女郎!”
姚芳菲激动道:“我研究治水多年,只要女郎能制住赵氏那群人,我必定能让嫘河镇再无水患。”
宴归抬手压着她的肩,让她不至于激动到发抖。
“治水之事还需商议,你先下去。”
姚芳菲尽量平复心情,拱手行礼:“是。”
等她出去后,他们没有急着找下一个人进来。
“她瞧着好像没什么不对。”
姚芳菲对嫘河镇赵氏人家恨意深重,对其他姓氏镇民怒其不争。
想要改变嫘河镇现状,拯救被水患困扰的人民的心也是真的。
越盏愿低头喝茶,他七年前也是如此,比起他这个路人,姚芳菲要更加的坚定。
宴归却说:“她的目的是借助我的力量,掌控嫘河镇,或者是崧泽县。”
崧泽县靠近凤栖山脉,是阻隔中部和西北的横截山。
崧泽县地处偏僻,嫘河镇更偏。
嫘河镇河流众多水运发达,南来北往的商客路过时间会在此地补充供给,才能有那么多的人口聚集。
但也就这样了。
这里不是紧要的关口,这里通不了路,还可以走其他地方。
并且镇上平坦的土地少,需要全用来耕地,镇民都住在山腰上。
这种地理条件无法发展成大城,以往太平盛世的时候,朝廷也不太在意这里。
姚芳菲若是能在崧泽县做官,又有宴归给她背书,她想要做些什么事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那山里的铁矿,宴归沉眉思索半晌,最终决定将计就计。
她先是派人去嫘山查看,确认那里确实有铁矿,便立马安排人开采。
又安排手下之将曹翔带兵镇压嫘河镇的赵氏族人,等姚芳菲被宴归安排去治水时,她发现嫘山被围了。
姚芳菲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麻衣裙裤,钗环尽退,她看着眼前一排举枪肃穆的兵士,眼底微暗。
“敢问曹将军,为何围了嫘山。”
曹翔知道铁矿之事肯定不能随意告知其他人,拄枪挡在姚芳菲身前。
“此地有异,姚县君请止步。”
姚芳菲一脸为难:“可嫘河镇有一条河道发源于此,我需要再仔细探查一遍河道的具体走向。”
曹翔老师忠厚的说:“这有何难,我军中有擅长位置地图的士兵,我让他把河流走向图绘制出来给您。”
姚芳菲本还想说,别人绘制的图纸,怎比得上她自己亲眼看到的。
她的侍女在身后小小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便止住了话头。
回去的路上姚芳菲满脸凝重。
“山里的东西被发现了。”
她的侍女怀疑的看向她:“不会是你告诉怀王妃的吧。”
姚芳菲眼底冷意凝聚。
“你说话过过脑子,我告诉她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侍女不忿:“那她是如何发现的?”
“就凭这群下等流民组成的兵丁,他们能认识铁矿石吗?”
姚芳菲垂眸,收敛起眼底的神色,低声道“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