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条停在99%。
沈知意的手指悬在“确认发布”上方，没按下去。
雨还在下，水珠顺着天花板裂缝滑落，砸在金属牌上，溅出一圈细小的涟漪。那行“L-13，Y-7，同源”的刻痕被冲得发亮，像一道刚被揭开封印的密钥。
她没再看门外。
谢临渊走了，但他的烟味还留在空气里，混着檀香和灰烬，像是某种无声的提示。
她低头，把金属牌翻过来，指尖顺着那行小字摩挲了一遍——“致Y-7，愿你此生，不必再为任何人而战。”
她冷笑一声，把牌子轻轻放在主控台前，正对镜头。
“行吧，那我偏要为点什么而战。”
她打开剪辑软件，把教堂监控的片段拖进时间轴，起名《寻找》。封面是谢临渊冲出手术室的背影，怀里裹着染血的婴儿床单，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
标题打上去：“谁偷走了我的出生？”
程野的声音从耳机里冒出来：“平台刚发预警，说你这内容涉及非法医疗和宗教场所，建议下架。”
“建议？”她冷笑，“他们还没来得及封我，是吧？”
“技术组正在打补丁，但江晚舟背后有人，动作比预想快。”
她没回话，点开直播准备界面，把视频设为开播首推。
三秒后，账号被强制下线。
弹幕清空，上传进度条消失，页面跳出一行红字：“因内容违规，直播功能已暂停。”
她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三下。
“走暗网跳板，把信号切到‘知微鉴抄号’。”
“不行，那个号也被标记了，Ip一动就会触发熔断机制。”
她眯眼，忽然想起什么，翻开谢临渊留下的手机。
军方认证界面还开着，虹膜识别框闪烁着蓝光。
她把手机举到眼前，左眼尾的泪痣正对镜头。
系统顿了两秒，自动解锁。
【权限绑定：共生认证，一级例外】
她没念出声，但心里咯噔了一下。
“程野，军用信道能接吗？”
“能，但需要密钥。”
“Y-7。”
“你试一下。”
她输入编号，系统弹出二次验证，要求输入生物频谱匹配码。
她盯着那行提示，忽然把金属牌贴在摄像头前。
水珠顺着牌面滑落，在光线下折射出一道虹光。
屏幕闪了闪，验证通过。
【信道建立，信号已加密，直播可重启】
她没废话，直接点击“开播”。
画面亮起，黑屏三秒后，切入《寻找》的第一帧——手术室门被撞开，谢临渊抱着婴儿冲出，右肩血流如注。
弹幕还没来得及刷，就被系统清空。
三秒后，直播中断。
她冷笑，再次登录。
再断。
第三次，她直接把军方信道和三个暗网节点串联，信号绕道境外再折返，落地国内cdN。
这一次，画面稳住了。
“姐妹们，”她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刚才那场，叫‘鉴人’。现在这场，叫‘鉴证据’。”
她把镜头转向冷冻柜，编号27的玻璃罐静静立在中央，标签上写着“完美实验品”。
“这瓶里装的不是器官，”她走近，手指敲了敲罐身，“是1999年11月13日凌晨三点十七分的空气，是谢临渊从火场里抢出来的第一口呼吸。”
弹幕开始滚动。
“这人真是影后沈知意？不是说她死了吗？”
“谢临渊怎么也在？他不是投资人吗？”
“那婴儿真是她？出生才十二分钟就被调包？”
她没解释，只把镜头拉近，照向罐内液体。
“江晚舟说，完美的艺术品就该被切割成永恒。那我今天就让她看看，什么叫证据的永恒。”
话音刚落，罐身突然升温。
液体开始冒泡，玻璃壁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她眼神一冷，立刻意识到——远程自毁程序启动了。
“程野！”
“我在！她在用L医生的密钥激活销毁协议，我正在反向追踪！”
她没动，反而把镜头死死对准罐子。
“姐妹们，看好了，接下来这一幕，是江晚舟不想让你们看到的。”
罐体膨胀，液体沸腾，标签边缘开始卷曲。
“三、二、一——”
“砰！”
玻璃爆裂，碎片四溅。
她没躲，任由碎渣擦过脸颊，留下一道浅痕。
镜头跟着她的视线下移——一枚微型圆柱芯片从残渣中滚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她弯腰捡起，举到镜头前。
“看到了吗？这不是数据存储器，这是时间胶囊。”
程野的声音突然拔高：“知微！这芯片有生物加密，只有你的指纹能解锁！”
她没说话，拇指按上芯片末端。
一道蓝光闪过，数据流瞬间投射到主控屏上。
画面加载，黑白影像浮现——一间陌生手术室，灯光惨白。
一个女人被绑在手术台上，手腕和脚踝都有勒痕，嘴唇干裂，但眼神清醒。
她张了张嘴，声音断续：“救我……13……别让他们……带走……”
沈知意呼吸一滞。
这口型，和乐谱边缘的摩斯密码完全一致。
“救我”的节奏，是7-13。
她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但没停下。
“程野，能确认时间吗？”
“正在比对背景音，有心电监护的滴答声，频率匹配1999年11月13日晚上九点四十七分——就是她被绑架的当天。”
“地点呢？”
“暂时锁不定，但手术台边缘的编号是‘L-13’，和谢临渊那枚子弹壳的编号一致。”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冷得像刀。
“把这段剪进正片，推到首页。”
“你不怕她反咬你伪造证据？”
“她敢咬，我就让她尝尝什么叫证据链闭环。”
她把芯片插进主控台接口，调出所有冷冻柜的基因批次记录。
“27号罐，标本来源写着‘Y-7’，但基因序列和我完全匹配。28号，写着‘L-13’，来源是江晚舟，但序列有37%的异常嵌合——说明她不是天然携带，是后期植入。”
她冷笑：“姐妹们，听好了，这不是什么圣女血脉，这是人体实验的缝合怪。”
弹幕开始炸。
“卧槽？江晚舟是克隆人？！”
“所以她每次直播说‘贫民窟女孩’都是演的？”
“那沈知意才是原装货？”
她没理会，继续调出交易日志。
“L医生用沈氏母公司的空壳账户洗钱，每一笔器官交易都打着‘医疗器械进口’的名义。而审批人签名——”
她放大文件角落。
“是江晚舟的电子签，但笔迹动态分析显示，是AI模拟的。”
程野突然喊：“知微！平台在调集网安部队，说你要传播恐怖信息，三分钟后会强制断网！”
她冷笑：“让他们来。”
她打开直播打赏界面，把谢临渊那晚刷的火箭记录调出来，截图发到弹幕。
“看见没？这位‘天天骂我丑’的老板，其实是全网第一个打赏我直播的人。他刷的不是钱，是时间戳。”
她把时间轴拉到三年前的第一场直播。
“那天我刚重生，他说‘丑’，但我记得，他打赏的时间，是晚上8点07分。”
她又调出江晚舟抄袭号的首次上线时间。
“她的号，注册在8点08分。”
“差一分钟，差一个起点，差一个真相。”
她把镜头转向自己左眼尾的泪痣。
“我这颗痣，生下来就有。她抄了我三年，连喝美式都学，可她永远抄不了这个。”
她忽然抬手，从后腰抽出峨眉刺，轻轻划过指尖。
一滴血落下，正中芯片表面。
蓝光再次亮起，数据流加速滚动。
“现在，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叫血证。”
程野的声音突然变了：“知微，芯片里有第二段录像！是实时传输的备份信号！”
画面切换——一间密室，墙上挂满鞭子，中央摆着手术台。
江晚舟坐在台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对准自己脖子。
她轻声说：“姐姐，你看到了吗？我的血，也是红的。”
然后她按下注射按钮，液体推入血管。
她仰头，笑了。
“可我更喜欢你的血。”
画面戛然而止。
沈知意没动，但手指已经捏紧了芯片。
“程野，这段能溯源吗？”
“能，信号来自城东废弃疗养院，但……那里十年前就拆了。”
她冷笑：“拆了？那信号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她把芯片重新插回主控台，打开上传界面。
“最后一遍，确认发布。”
进度条重新开始。
98%。
99%。
100%。
文件上传成功。
她正要点击“发布”，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下一秒，直播画面被强制切入——江晚舟的脸出现在镜头前，背景是纯白的病房。
她穿着病号服，脸上带着泪，声音颤抖：“姐姐，你为什么要毁掉我？我只是想活得像你一点……”
沈知意冷笑，直接拔掉主控台电源。
画面黑了。
但她没关机。
她把备用电源接上，重新启动系统。
“程野，把刚才那段备份信号，单独剪出来，标题就叫《圣女的针》。”
“你要发？平台肯定秒删。”
“我不发平台。”
她打开一个加密频道，输入一串数字。
“我发暗网。”
“你疯了？那地方全是黑市和人贩子！”
“正好。”她冷笑，“让买家看看，他们买的‘完美实验品’，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点击发送。
进度条走完。
“好了。”
她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口气。
耳机里，程野沉默了几秒：“知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没回答，只把峨眉刺插回后腰，顺手摸了摸左眼尾的泪痣。
指尖传来一点湿意。
她抬手一看——不是血，是水。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但她没擦。
她盯着指尖那滴水，忽然想起谢临渊离开前，火光闪了一下。
那不是点烟。
是某种信号。
她猛地站起身，把金属牌翻过来，凑近光源。
“L-13，Y-7，同源”底下，还有一行更小的刻痕，之前被水渍盖住了。
她用袖口擦了擦。
那行字露了出来：
“信号塔b7，频率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