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塞了口糕点,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抱怨:“那村妇真是油盐不进!我跟她说,只要能治好我家主子,金银珠宝随便她挑,良田千亩也能给,她倒好,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猛地咽下糕点,一拍桌子:“我说让她跟我走一趟,她竟说什么‘我家孩子还小,离不开人’。嘿,我看她就是没本事,怕治不好露了馅,找借口呢!”
凌风眉头皱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说她带着孩子?”
“可不是嘛,”林一又拿起个芝麻酥,塞进嘴里,“一个三岁多的小不点,看着倒机灵,就是爱哭鼻子,像个小哭包。”
他忽然顿住,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她那院子收拾得倒干净,院里还晒着不少草药,分门别类摆得整齐,看着像那么回事。可再像回事,架子也太大了!我林一跑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这么摆谱的乡野村妇!”
凌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难不成林一找的,也是那个人?
“那女子叫什么?”凌风追问,目光沉了沉。
恰在这时,小二端着盘油光锃亮的酱肘子上来,搁在桌上时还冒着热气。
林一眼睛一亮,直接伸手抓过肘子就啃,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淌,含混道:“谁……谁特意记那乡野名字,好像叫什么‘沁瑶’?对,元沁瑶,就是这名字!”
凌风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杯壁被捏得微微泛白。
那无疑了!
前些日子他跟主子偶然提过那女子
当时主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同寻常,难不成……
林一啃得正香,见凌风盯着桌子发呆,眉头紧锁,像是在想什么要紧事,直接腾出只油乎乎的手,“啪”地拍在他肩膀上:“发什么呆呢!吃饭啊!这肘子刚出锅的,香着呢!”
凌风猛地回神,低头就瞧见自己月白的衣襟上沾了个明晃晃的油印子,那油渍还顺着布料微微晕开。
他眉头拧得更紧,满脸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从袖袋里摸出帕子,用力擦着那处油印,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林一,你就不能先擦擦手?”
林一这才瞅见那油印,嘿嘿笑了两声,满不在乎地用袖子蹭了蹭手:“多大点事,回头让下人洗了就是。再说了,咱们现在是办正事,哪顾得上这些小节?”
他又咬了一大口肘子,含糊道:“你说那元沁瑶,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主子的病拖不得,实在不行,我明天再去一趟,硬把她请来?”
凌风没接话,只是盯着那处擦不掉的油印,眼底思绪翻涌。
日头爬到头顶,晒得院角的鸡窝暖烘烘的。
元沁瑶躺在里屋的竹榻上,眼没睁,耳朵却支棱着——院门外的竹篱笆“吱呀”响了半声,跟着是踮脚走路的“沙沙”声,轻得像片叶子在挪。
她嘴角悄悄勾了勾。
葡萄架下,安安把小脑袋探了探,见屋里没动静,小手往后一背,踮着脚尖往门口蹭。
他那身灰布小褂的衣角沾着点草屑,定是早就在门后猫了半天。
阿离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看,不想管。
不然这小鬼头又该羊癫疯作祟了,窜着它犯错!
主人又该不给它肉肉吃啦!
悲催吧!
因为上次书斋的“乱书事件”
导致它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肉肉了
它的吃肉肉权呜呜……
至今无影
它准备快成素“狗”啦!
“咯咯哒——”院角的鸡婆婆扑腾着翅膀,伸着脖子要叫唤。
安安赶紧回头,小手往嘴边一竖,压低了嗓门:“嘘!鸡婆婆!”
鸡婆婆歪着脑袋,用只有安安能听懂的话说:“小不点要溜出去?你娘在屋里呢。”
“娘睡着了!”安安急得小脸通红,小手攥成拳头,“你别叫,不然窝……窝不给你偷米米吃了!”
屋檐下的燕子窝里,两只燕子扑棱着飞出来,绕着他头顶转圈:“撒谎撒谎,你娘醒着呐!眼睛闭着,耳朵竖着呐!”
安安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屋里瞅了瞅,见竹帘没动,又鼓着腮帮子瞪燕子:“你们胡说!娘亲累累,肯定在睡觉觉!”
他小手拍了拍胸口,“你们要是不叫,窝回来,给你们带野果果!红红的,甜甜的!”
鸡婆婆啄了啄地上的米,慢悠悠道:“那我们不说。不过你可得早点回来,不然你娘醒了,该拿小尺子打你小手心了。”
“嗯呐嗯呐!”安安这才松了口气,像只偷溜的小耗子,猛地拉开篱笆门,一猫腰就蹿了出去,跑没两步又回头,对着院里小声喊:“千万别告诉娘亲啊!”
屋里,元沁瑶听着那脚步声跑远了,才缓缓睁开眼。
这几天把小家伙关在家里面壁,确实闷坏了,让他出去野半个时辰也好。
她摸了摸枕边放着的小竹尺,那是前儿特意削的,说是要打手心,其实也就吓唬吓唬。
院外,安安早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