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随着那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反而因李鸳儿的血崩而达到了顶点!
鲜血浸透了产褥,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快!百会穴!”
御医临危不乱,低喝一声,
手中最长的金针已精准刺入李鸳儿头顶要穴,
意图提住那即将涣散的最后一丝元气。紧接着,
他又飞速在其他几处大穴落下数针,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黄芪片快含住!”
“不行!血止不住!”稳婆的声音带着哭腔。
御医额角也沁出细密汗珠,他猛地想起一剂民间古方,虽看似粗陋,危急时刻或可一用。“快!剪下夫人一绺头发,烧成炭灰,要快!”
丫鬟手忙脚乱地照做,很快,一小撮乌黑的发灰被送入御医手中。
他将其混入早已备好的温阿胶红糖水中,撬开李鸳儿紧闭的牙关,小心翼翼地灌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屋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血腥气。
忽然,一直紧盯着李鸳儿身下的稳婆惊喜地低呼:“慢了!血流慢了!”
又过了片刻,她几乎要虚脱地瘫坐在地,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汗和泪:“止住了!老天爷,血止住了!”
众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鬼门关前打了一场硬仗。
再看李鸳儿,虽面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如同被风雨摧残殆尽的娇花,但胸口那微弱的起伏,
证明她终究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条命。
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与半休克状态,需要极致的静养和调理。
与此同时,碧纱橱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陶春彩早已回到自己房中,歪在软榻上,手里装模作样地捻着一串佛珠,
心腹丫鬟春杏则一趟趟地穿梭在产房与碧纱橱之间,传递着最新的消息。
“奶奶,栖梧院那边……说是难产,胎儿太大,生不下来,流了好多血!”
春杏第一次回报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陶春彩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眼中闪过快意:
“哦?菩萨保佑,但愿姐姐能逢凶化吉……”语气却轻飘飘的,毫无诚意。
片刻后,春杏再次急匆匆回来,语气更加激动:
“生了!是个小少爷!但是……但是夫人血崩了!稳婆都说可能……可能不行了!”
陶春彩猛地坐直身体,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她几乎要抚掌称快!太好了!
终于!这个心腹大患,连同她那个碍眼的孩子,终于要一并消失了!
她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故作沉重地叹道:“唉,真是红颜薄命啊……快去,再探!”
然而,她脸上的喜色尚未褪去,春杏第三次回来带来的消息,却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
“奶奶……不……不好了!御医用了针,又灌了什么偏方,血……血止住了!人……人救回来了!”
“什么?!”
陶春彩手中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珠子滚落一地。她的脸瞬间扭曲,胸口剧烈起伏,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失望直冲头顶!这都死不了?!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硬!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才勉强没有失态地尖叫出来。
好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下去吧。”
产房外,众人的反应亦是各异。
崔展颜在听到“保大人”的圣旨时,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对皇权的敬畏,也有一丝失去子嗣的隐痛。
当听到孩子洪亮的哭声时,他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
可随即而来的“血崩”消息,又让他脸色煞白,焦急地在廊下踱步,那份担忧倒有七八分是真——
李鸳儿若死了,他如何向宫中的柔嫔交代?
这刚得的儿子岂不成了没娘的孩子?直到听闻母子均安,他才彻底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抹着额头的冷汗,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夹杂着初得麟儿的喜悦。
老夫人在佛堂里听到难产消息时,就急得连连念佛。
得知曾孙平安落地,高兴得老泪纵横,直呼祖宗保佑。但听到李鸳儿血崩险死,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忙吩咐将库房里最好的阿胶黄芪送去吊命。
最终得知大小都平安,她才抚着胸口长吁短叹,念了无数声“阿弥陀佛”,看向栖梧院的目光多了几分真切的怜惜与后怕。
少夫人及其他妾室,表面上一同忧心忡忡,说着吉祥话,心底却各自打着算盘。
李鸳儿此番死里逃生,又得次子,府里地位愈发稳固。
而陶春彩也怀有身孕,这崔府后宅,日后怕是更要风起云涌了。
一场生死考验,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崔府每个人的真心与假意。
李鸳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虽然虚弱至极,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而她用命换来的这个孩子,以及她身后那若隐若现的皇权支持,都让接下来的格局,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
所有人都知道,待李鸳儿缓过这口气,崔府必将迎来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