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鸳儿“有孕”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崔府炸开了锅,激起的反应远比她预想的更为剧烈。
老夫人的狂喜与疑虑
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夫人。她盼曾孙盼得眼睛都快穿了,如今终于有了消息,哪怕只是个通房丫鬟怀上,也足以让她喜出望外。
赏赐如同流水般送入李鸳儿那间狭小的下人房,人参、燕窝、各色绸缎……甚至还特意拨了一个伶俐的小丫鬟专门伺候她。
“好!好!好!”老夫人拉着李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你是个有福气的!好生将养着,为我们崔家生下健康的白胖小子,老身绝不会亏待你!”
然而,在那喜悦的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一个通房丫鬟,还是外面买来的,竟抢在正头奶奶和贵妾前头怀上了?这未免太过“巧合”。但眼下子嗣为重,这份疑虑被她暂且压下,只化作更严格的看管和更频繁的诊脉。
正妻与贵妾的嫉恨
陶春彩在得知消息的瞬间,直接砸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一套官窑茶具。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贱人!下作的娼妇!”她咬牙切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一个贱婢,也配生下崔家的长子?!”
她看向听雪轩的方向,眼中除了对李鸳儿的恨,更添了对林婉儿的迁怒——“没用的东西!连个丫鬟都争不过!”
而林婉儿,在最初的震惊和嫉妒过后,则迅速换上了一副温婉大度的面孔。她亲自带着补品去看望李鸳儿,言语亲切,仿佛真心为她高兴。
“妹妹真是好福气,可要仔细着身子。”她拉着李鸳儿的手,笑容无懈可击,只是那目光扫过李鸳儿尚未显怀的腹部时,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千万莫要‘意外’冲撞了才好。”话语里的暗示,让李鸳儿心底发寒。
崔展颜的复杂心绪
崔展颜的心情则最为复杂。初闻消息,他先是愕然,随即是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终于有后了,来自家族的压力可以暂缓。
但很快,一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夜他确实醉酒,记忆有些模糊,但……真的就那一次便怀上了?而且偏偏是她?在他广撒网试探秋桂等人却毫无动静之时?
他看着李鸳儿那低眉顺眼、带着几分惶恐几分羞涩的模样,心中那份因旧情而起的些微波澜,渐渐被一层疑虑的薄冰所覆盖。
他待她依旧温和,赏赐不断,但那份亲近里,却少了几分真切,多了几分审视。
李鸳儿的如履薄冰
身处风暴中心的李鸳儿,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表现得惶恐、感恩,又带着初孕女子的娇弱与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应对着每一次诊脉,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应对大夫关于受孕时间的询问(自然是含糊地引向崔展颜临行前那一夜)。她严格遵守着各种孕妇禁忌,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她知道,自己此刻就像走在万丈悬崖边的钢丝上,四周是虎视眈眈的猛兽和猜疑的目光。
老夫人看似宠爱,实则监视;陶春彩和林婉儿恨不能立刻将她除之而后快;而崔展颜……他那探究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是她全部的希望,也是她最大的危机。
她必须尽快获得名分!只有抬了姨娘,有了正式的身份,她和孩子才能有稍许保障,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宅有一丝立足之地!
然而,抬通房丫鬟为姨娘,尤其是在正妻无所出的情况下,并非易事。
老夫人虽高兴,却似乎并无立刻给她名分的打算,只一味让她“安心养胎”。
陶春彩更是明里暗里阻挠,几次在晨昏定省时,话里话外提醒老夫人“嫡庶尊卑”、“莫要因小失大”。
暗流下的交易与威胁
这天,陶春彩将李鸳儿唤到正房。
屋内没有旁人,陶春彩屏退了左右,冷冷地看着她。
“李鸳儿,别以为怀了孩子就能一步登天。”她声音冰冷,“你是什么出身,自己心里清楚。即便生下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还是个丫鬟生的庶子!将来能有什么前程?”
她话锋一转,带着施舍般的语气:“你若识相,等孩子生下来,可以记在我名下抚养。有嫡母照拂,他将来才能有好前程。至于你……我自会给你些银钱,打发你出府,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李鸳儿心中怒火翻腾,却只能死死忍住。记在她名下?那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岂不是要认贼作母?而自己,则会被彻底抛弃!
她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声音哽咽却坚定:“少奶奶明鉴,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能留在少爷和少奶奶身边,亲眼看着孩子长大,尽心伺候主子,便心满意足了。”
陶春彩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能明着对孕妇下手,只得恨恨地让她滚出去。
李鸳儿退出正房,背脊已被冷汗湿透。她知道,陶春彩这里已是死路。而林婉儿那边,看似温和,实则笑里藏刀,同样不可信任。
她唯一的希望,还是在老夫人和……那个对她心存疑虑的崔展颜身上。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打破僵局!
风波愈恶,生存维艰。
李鸳儿抚着小腹,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必须,尽快为自己和孩子,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