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难眼中光芒闪烁，明灭不定，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轮回。
“现在……你要把‘棺’找回来……”
那空灵而关切的声音犹在耳畔回荡，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熟稔与沉重。
棺？是指“现在棺”么？
“现在”……是对他的称呼？还是别的什么？
那花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其警示，是善意提醒，亦或是另一重更深陷阱的诱饵？
还有云苏、苍碑……他们竟也于此局中留有后手？
那狐人男子不是云苏身边的……
思绪如电光石火般掠过，楚无难压下心中翻腾的念头。
他缓缓转首，目光落在身旁紧紧抓着他手臂的风无敌与莫冰灵身上。
“我没事。”楚无难开口，声音平稳淡漠，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驱散了两女心头的不安。
风无敌感受到他气息的平稳，这才稍稍松开手，绝美脸庞上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的一丝后怕，显见方才那超越认知的对抗对她冲击不小。
她轻声道：“公子无恙便好。”
莫冰灵则是直接扑进他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前，闷闷道：“无难哥哥，刚才吓死灵儿了！那木头疙瘩好可怕，还有那个臭狐狸……”
楚无难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环视周遭。
万法源池已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沉天陵固有的荒凉与死寂。
然而，这方天地法则依旧稳固，虚幻世界的框架仍在运转。
“恐怕，这孽命真偶背后的，不止那狐人。”楚无难淡淡开口，似自语，又似说与两女听，“此次之行，收获也算不小。中域……也该去上一趟了。”
轮回殿在此界被粉饰为至高圣地，其背后定然与那孽命真偶脱不开干系。
那里，便是他下一个突破口。
心意既定，不再迟疑。楚无难袖袍一挥，一股无形道韵笼罩三人。
“走了。”
话音落下，三人身影如同溶于水中的墨迹，悄然淡化，下一刻便已彻底消失在沉天陵这片亘古死寂的土地上。
……
圣魔浩土，四庭之一，圣言庭。
相较于魔渊地宫的幽邃诡秘，圣言庭则是一片庄严肃穆之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古老卷宗的味道，令人心神不自觉沉静下来。
此刻，大殿中央的宽大玉案之后，一道窈窕身影正凝神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卷宗。
正是凌绝仙。
她并未穿着平日那件与夜琉璃风格相似的魅惑黑裙。
而是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绣有暗金修罗纹路的玄色宫装长裙，银白长发用墨玉簪子高高束起，少了几分平日的慵懒妖冶，多了几分执掌权柄的干练与威仪。
作为圣魔浩土的魔主，与楚无难共同创立这偌大基业的存在，处理这些繁杂教务对她而言早已是驾轻就熟。
虽然她更偏爱征战杀伐，但为了夫君，为了这共同的心血，她亦能将这圣言庭治理得井井有条。
就在这时，身前虚空微澜荡漾，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
旋即，三道身影凭空浮现，正是楚无难、风无敌与莫冰灵。
凌绝仙似有所感，立刻抬起头来。
当看到楚无难的身影时，她那专注的神情瞬间消融，猩红重瞳中漾起真切而明媚的喜色。
她唇角自然上扬，勾勒出一抹绝美弧度，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暖意：“夫君，无敌，你们回来了。”
她放下朱笔，起身绕过玉案，步履轻盈地迎上前。
目光先是落在楚无难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气息平稳，并无异样，眼中喜色更浓。随即又看向风无敌，微微颔首示意。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楚无难身侧那位冰蓝发丝、灵秀逼人的少女时，绝美的脸庞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疑惑。
这少女容颜绝丽，气质特殊，尤其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纯净无瑕，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潜力，绝非寻常人物。
更让她心中微动的是，这少女与夫君站得极近，姿态亲昵，眼神中充满了全然的依赖。
凌绝仙眨了眨猩红的重瞳，带着一丝探究看向楚无难，轻声问道：“夫君，这位是……？”
楚无难闻言，正欲开口介绍：“这是……”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微微顿住了。
该如何定义灵儿与他之间的关系？
说是妹妹？
彼此间那份超越兄妹的依赖与亲昵，连他自己亦无法否认。
说是道侣？
似乎又未至那般地步，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与灵儿的关系尚未明确至此。
十年朝夕相处，温养呵护，更多是出于一种恻隐与承诺，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养成之趣，男女之情虽有萌芽，却并非主导。
这短暂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略显微妙。
风无敌嘴角微不可察地弯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无难，似乎觉得他这难得的卡顿颇为有趣。
一旁的莫冰灵感受到凌绝仙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楚无难身后缩了缩，小手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袍袖。
片刻的沉吟后，楚无难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模糊的说法，他看向凌绝仙，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说道：“这是灵儿。”
然后，他侧首对莫冰灵温声道：“灵儿，这位是绝仙姐姐。”
莫冰灵闻言，立刻乖巧地上前一步，对着凌绝仙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灵儿见过绝仙姐姐。”
凌绝仙是何等人物，心思玲珑剔透，见楚无难如此介绍，又见这名为灵儿的少女神态，心中已了然几分。
夫君行事向来自有深意，他既不愿明言，自有其道理。
她当下便收敛了疑惑，绝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嗯，灵儿妹妹不必多礼。”
将目光从莫冰灵身上收回，凌绝仙再次看向楚无难，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夫君，你怎地穿上这身黑袍了？”
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风无敌，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讶色更浓：“而且……怎么感觉无敌的气息，似乎也有些不同了？”
此刻的风无敌，给她的感觉少了几分身为“风圣”的征伐锐气，反而多了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不可测，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太古苍茫的韵味？
可其修为境界，分明并未有太大提升。
她不禁莞尔一笑，打趣道：“看来你二人此番出去，是得了不小的机缘？莫不是将那沉天陵的造化都搬空了不成？”
楚无难微微摆手，语气依旧平淡：“机缘谈不上，不过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其中细节，颇为繁琐，嗯……稍后让无敌与你细细分说吧。”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转而问起正事，目光凝视凌绝仙，问道：“轮回殿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异动传来？”
谈及正事，凌绝仙神色一正，收敛了笑意，重瞳中闪过一丝凝重，摇了摇头道：“根据幻灭庭最新传回的情报，轮回殿一切如常。”
“其举办的所谓天骄宴席，依旧在进行中，并未有特别的消息传出，看上去……风平浪静。”
“一切正常？” 楚无难眸光微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意，“那便说明这轮回殿，确实不正常。”
凌绝仙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虽不知夫君为何对轮回殿如此警惕，但出于对楚无难的绝对信任，她立刻提高了警觉。
随即，凌绝仙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担忧：“夫君，还有一事。不知为何，近日我通过血脉感应，隐约觉得云仙那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你尚未归来，我亦不敢贸然离开浩土前往中域，以免突生变故。”
“哦？” 楚无难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凌云仙的状态有所异常？
她身处不朽凌家，按理说在此界设定中应是无忧才对。
难不成……她也和风无敌一样，开始出现了挣脱此界命运轨迹的迹象？
是因为自己这个“异数”的存在，干扰了围绕她编织的命运丝线？
还是她那荒古圣体，与此界法则产生了某种未知的排斥？
若真如此，那中域之行，更是刻不容缓。
他当即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决断：“刚好，我准备去一趟中域。既然如此，那我便亲自去看看云仙，顺便再走一趟这轮回殿。”
凌绝仙听闻楚无难竟要亲自前往轮回殿，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轮回殿毕竟是至高圣地，其殿主轮回天君更是神秘莫测，夫君虽强，但亲身涉险……
不过，这抹讶异很快便被绝对的信任所取代。
她当下并未多言，只是臻首微点，语气坚定地说道：“好，夫君一切小心。浩土这边有我，你放心便是。”
无论夫君作何决定，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楚无难颔首，目光扫过风无敌与莫冰灵：“无敌，灵儿，你们便暂且留在浩土，听绝仙安排。”
风无敌闻言，虽有些不舍与楚无难分离，但深知中域之行恐有凶险，自己跟去或许反成拖累，便乖巧应是：“是，公子。”
莫冰灵更是对楚无难言听计从，连忙点头：“灵儿知道了，无难哥哥你要早点回来。”
安顿好了两女，楚无难便欲动身。
他向凌绝仙、风无敌、莫冰灵三女道别，目光平静。
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之际，凌绝仙不知为何，心头没来由地猛地一悸，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与不舍骤然涌上，仿佛此次分别，将会面临未知的巨变。
这种情绪来得突兀而强烈，完全不符合她一贯清冷理智的性子。
“夫君！” 她下意识地急唤一声，不顾风无敌与莫冰灵还在场，快步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楚无难。
楚无难身形微微一顿，对于凌绝仙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略感讶异。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微微的颤抖，以及那紧紧环抱住他的力道中蕴含的不安。
凌绝仙将脸颊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闷闷地传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楚无难沉默片刻，眼底深处那一丝讶异化为淡淡的暖意。
他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住她，在她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低声道：“嗯，等我。”
温存虽短，却足以抚平那莫名的心悸。
凌绝仙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绝美的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却强自镇定地退后一步。
楚无难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三女一眼，脚步轻轻一踏。
虚空如水纹般荡漾，其身影已然彻底消失在圣言庭大殿之中，只留下淡淡的空间涟漪，缓缓平复。
殿内，凌绝仙望着楚无难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风无敌走上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莫冰灵也乖巧地站到凌绝仙身侧，冰蓝眼眸中虽有些懵懂，却也能感受到那股离别的氛围。
似乎……一场颠覆这世界的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