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飞北京的航班上，李萱正用一根发卡小心翼翼地从威尼斯奖杯的缝隙里抠出一个月前卡在里面的爆米花。
“我就说上次领奖时怎么老闻到奶油味...”她一边抠一边嘀咕，“小杨，你说这爆米花会不会在奖杯里发芽？”
小杨正在旁边整理《金山》的拍摄花絮照片，闻言抬头，一脸无语：“萱姐，那是威尼斯的奖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国际电影节的尊严...”
“奖杯的尊严在于谁拿它，不在于是不是有爆米花。”李萱终于抠出那颗顽固的爆米花，满意地扔进垃圾桶，“再说了，这说明我和奖杯关系好——好到可以分享零食。”
她小心地把奖杯重新包好，塞回背包。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她几乎没睡——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这三个月的经历：唐人街的洗衣店，好莱坞的摄影棚，还有最后那场金门大桥上的戏。
那场戏拍了整整一夜。旧金山的海雾漫过大桥，她饰演的梅站在栏杆边，背对着镜头。没有台词，只有海风和雾笛声。她站了二十分钟，一动不动，直到导演喊卡。
“你在想什么？”收工时米勒导演问她。
“想梅的未来。”李萱说，“她站在这里，往前是太平洋，往后是唐人街。她必须选择一个方向。”
“你选了什么？”
“她哪边都没选。”李萱转身，看着晨雾中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她选择在这里建一座桥——连接过去和未来的桥。”
导演拍拍她的肩：“这电影成了。”
飞机开始降落。李萱看向窗外，北京的轮廓在晨曦中显现。三个月，从春到夏，她又回来了。
刚下飞机，赵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萱姐，直接去工作室。两件事：第一，金凤奖提名公布了，你凭《光影边缘》和《暗香》双提名最佳女主角；第二，郑导的《暗香》提档到下周上映，宣传计划需要调整。”
双提名？李萱一愣。金凤奖是华语电影最高奖项，能拿到一个提名已经是莫大荣誉，双提名...在历史上都少见。
“还有，”赵姐声音有点怪，“苏灵儿也提名了。”
“她提名什么？”
“最佳女配角，《锦瑟年华》。”
李萱想起来了。那是苏灵儿去年拍的一部民国剧，她在里面演一个反派女配角，据说演得还不错。
“另外...”赵姐顿了顿，“颁奖礼在半个月后，主办方想让你和戴言一起走红毯——你们是《暗香》的男女主角，又是双提名，话题度高。”
“戴老师同意吗？”
“他经纪人说没问题。”
挂了电话，李萱揉了揉太阳穴。颁奖季的硝烟，这就开始了。
工作室里，团队已经严阵以待。林小雨把一叠资料推到她面前：“萱姐，这是金凤奖评委名单，还有最近三年的获奖趋势分析。”
李萱翻看着资料，眉头越皱越紧。评委共四十七人，大多是老一辈电影人，审美偏传统。而《光影边缘》是文艺片，《暗香》是商业谍战片，两边都不太讨好。
“我们的优势是威尼斯获奖，劣势是...”赵姐指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这几位评委，跟苏灵儿的经纪公司关系密切。”
“她会公关？”
“已经在公关了。”林小雨调出几篇通稿，“你看，这些都是最近发的，说苏灵儿‘放下身段演配角’、‘突破自我’、‘演技蜕变’。”
李萱冷笑：“她倒是会贴金。”
“更麻烦的是，”赵姐压低声音，“我听说苏灵儿团队在接触评委，想用资源交换选票。”
这在业内不算秘密，但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也少见。
李萱合上资料：“我们不做这些。拿奖靠作品，不靠手段。”
“可是萱姐...”
“没有可是。”李萱站起来，“通知团队，接下来半个月，我专心准备《暗香》的宣传。颁奖的事，顺其自然。”
话虽如此，压力还是在。双提名看起来风光，但风险也大——如果两个都落空，媒体会怎么写？“威尼斯影后国内滑铁卢”、“国际获奖国内不认”...标题她都替他们想好了。
下午，她去了郑导的工作室。老头正在剪《暗香》的最终版，见到她，抬了抬眼皮：“回来了？瘦了。”
“美国饭吃不惯。”
“不是饭的问题，是心里有事。”郑导示意她坐下，“颁奖的事，别想太多。你今年才二十八，双提名已经是胜利。”
“我怕让您失望。”
“我失望什么？”郑导笑了，“我拍戏是为了拿奖吗？是为了把故事讲好。你演得好，观众喜欢，这就够了。”
这话让李萱心里一暖。
“不过，”郑导话锋一转，“苏灵儿那边，你要小心。我听说她最近在接触一个古装大制作，想拉你下水。”
“怎么拉？”
“那个制作方在找女主角，本来属意你。但她跟投资方说，你接下来要主攻好莱坞，没时间拍国内的戏。”郑导看着她，“这是真的吗？”
李萱摇头：“我没有这个计划。《金山》拍完了，接下来我会以国内发展为主。”
“那就好。”郑导点头，“但你要主动澄清，不然谣言传久了，就成真的了。”
从工作室出来，李萱立刻让赵姐安排采访。当晚，她接受了一家电影媒体的专访。
记者果然问了未来发展的问题。
“李萱，你刚拍完好莱坞电影，接下来会向国际发展吗？”
“不会。”李萱回答得很干脆，“我是中国演员，根在中国。国际合作是学习，是交流，但我的主场在这里。”
“那金凤奖双提名，你有信心吗？”
“提名已经是认可，我很感恩。至于能不能拿奖...交给评委，交给观众。”
采访视频发出去后，舆论反响不错。但苏灵儿那边很快就有了动作——她在一个时尚活动上“无意中”透露：“其实我和萱姐私下关系很好，她还跟我说过想多尝试国际制作呢。”
这话被媒体放大，又引起一波讨论。
李萱看着新闻，突然笑了。小杨不解：“萱姐，你还笑得出来？”
“我笑她黔驴技穷。”李萱说，“只会玩这些小花招，说明她真没什么实力。”
话虽如此，该应对的还是要应对。她让工作室发了一条微博，是《金山》杀青时米勒导演的采访片段。导演在视频里说：“李萱是个很专业的演员，但她最打动我的是，她始终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她说，拍完这部戏就要回国，因为那里有更多故事要讲。”
这段视频很有分量。米勒导演在国际影坛的地位，比任何公关都管用。
风波暂时平息。但李萱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天，《暗香》首映礼。李萱和戴言一起走红毯，这是两人威尼斯之后首次同框。媒体疯了，闪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
“李萱戴言看这里！”
“手挽得近一点！”
“对视！对视！”
两人配合着媒体的要求，从容得体。红毯采访，记者问戴言：“戴老师，这次和李萱双双提名金凤奖，有什么感想？”
戴言微笑：“她值得。我在片场看着她一点点把林晚晴演活，那种投入和专注，是我见过最专业的演员之一。”
“那您觉得她和苏灵儿比，谁更有可能拿奖？”
这个问题很刁钻。戴言面不改色：“每个提名者都很优秀。但作为合作者，我亲眼见过李萱为角色付出的努力——她为了演好歌女，去上海跟九十多岁的老歌女学艺；为了演好特工，跟武术指导练了三个月。这种敬业，应该被看见。”
这话说得漂亮，既夸了李萱，又没踩苏灵儿。
首映礼很成功。电影放完，掌声持续了三分钟。李萱坐在观众席，看着银幕上的自己，突然有点恍惚——那个在雨中奔跑的林晚晴，那个在舞台上唱歌的林晚晴，那个最后仰头服毒的林晚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映后交流，有观众问：“李萱，林晚晴最后为什么要死？她明明可以逃走。”
李萱拿起话筒：“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在那个年代，信仰就是一切。”
“那你觉得，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
“有。”李萱说，“只是形式不同了。坚守底线是信仰，保护文化是信仰，认真工作也是信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林晚晴时刻’——选择做对的事，而不是容易的事。”
这话引发共鸣。当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林晚晴时刻#上了热搜。
首映礼结束已经深夜。李萱回到车上，累得瘫在后座。手机震动，是戴言发来的消息：【今天表现很好。特别是最后那个问题，回答得很有深度。】
李萱回复：【实话实说罢了。戴老师今天也很帅。】
【老了，比不上年轻人。】
【谁说的？戴老师风华正茂。】
发完这条，李萱突然觉得脸有点热。她赶紧转移话题：【颁奖礼的礼服定了吗？】
【还在选。你呢？】
【苏绣大师正在赶工，说要给我做件‘战袍’。】
【那一定很美。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跑宣传。】
放下手机，李萱看着窗外的北京夜景。这座城市永远灯火通明，永远有人在奔忙。
接下来的一周是密集的宣传。十五个城市，二十场活动，李萱几乎住在飞机和高铁上。但效果显着——《暗香》的预售票房节节攀升，口碑也在发酵。
宣传间隙，她还要准备金凤奖的颁奖礼。礼服终于做好了，是苏绣大师的又一力作——一件墨蓝色长裙，绣着暗银色的云纹，取名“青云直上”。
试穿那天，林小雨和赵姐都看呆了。
“萱姐，你这穿的不是礼服，是艺术品...”林小雨喃喃道。
“大师说，云纹象征步步高升，但又低调含蓄。”赵姐帮她整理裙摆，“正适合现在的你——有实力，但不张扬。”
李萱看着镜中的自己。三个月的好莱坞历练，让她眉宇间多了份从容；国内的纷争波折，让她眼神更坚定。
“就它了。”
颁奖礼前三天，意外发生了。
网上突然爆出一组照片，是李萱在旧金山时和米勒导演在咖啡馆聊天的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两人挨得很近，神态亲密。配文是：“李萱好莱坞之行不简单，与导演关系暧昧才拿到角色？”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赵姐立刻调查，发现照片的发布Ip在国内，但用了多层代理。
“是苏灵儿。”赵姐肯定地说，“她有个表哥就是搞网络技术的。”
“怎么办？发律师函？”
“律师函太慢。”李萱想了想，“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登录很久没用的ins，发了一张照片——是《金山》杀青宴的大合影。照片里，米勒导演和妻子手挽手站在中间，李萱站在旁边，周围是剧组所有人。
配文：“感谢米勒导演和夫人这三个月的照顾。在旧金山最想家的时候，是导演夫人给我煲汤，陪我聊天。感恩遇见这么好的团队。#金山杀青#”
照片里，米勒导演和夫人的恩爱一目了然。这条ins很快被国内媒体搬运，谣言不攻自破。
但苏灵儿没罢休。颁奖礼前一天，她又放出新料——这次是一段模糊的录音，听起来像李萱在说：“金凤奖评委都是老头子，审美过时...”
录音明显是剪辑合成的，但传播速度很快。
这次李萱没回应。她让工作室准备了一份材料——是她这半个月来拜访几位老电影人的照片和记录。其中有三位就是金凤奖评委。
照片里，她虚心请教，认真聆听。配文是：“向前辈学习，是演员一辈子的功课。”
这招以柔克刚，赢得一片好评。老电影人们也纷纷发声，称赞李萱“谦逊有礼”、“尊师重道”。
连续两次反击，苏灵儿终于消停了。
颁奖礼当天，李萱一早起来做造型。墨蓝色长裙，简单的盘发，只戴了一对珍珠耳环。妆容清淡，但眼神明亮。
“准备好了吗？”赵姐问。
“准备好了。”李萱深吸一口气。
红毯上，她和戴言一起亮相。这次媒体更疯狂了——双提名、热门影片、还有之前的风波，所有话题都集中在她身上。
“李萱看这里！”
“今天有信心拿奖吗？”
“礼服太美了！”
李萱保持微笑，从容应对。进入颁奖大厅，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就是戴言，另一边是《光影边缘》剧组。
陈一鸣导演也来了，见到她，点点头：“放轻松。”
“嗯。”
颁奖礼开始。一个个奖项颁出，《暗香》拿了最佳摄影和最佳美术设计。最佳导演给了陈导，老头上台时特别感谢了演员们。
终于到了最佳女主角。
大屏幕上出现五个提名者的片段：李萱的《光影边缘》和《暗香》，苏灵儿的《锦瑟年华》，还有两位老戏骨。
颁奖嘉宾是上届影后，她打开信封，停顿了一下。
全场安静。
“获得第二十八届金凤奖最佳女主角的是——”嘉宾抬起头，“李萱，《光影边缘》！”
掌声雷动。李萱愣住了，直到戴言轻轻推她：“上去。”
她站起来，走上台。聚光灯打在脸上，有些刺眼。
接过奖杯，沉甸甸的。她走到麦克风前，看着台下。
“谢谢金凤奖，谢谢评委。”她的声音有点抖，“这个奖，属于阿珍，属于所有像阿珍一样在尘埃里坚持梦想的人。”
她顿了顿：“也属于我的老师们——杨师傅，陈太太，阮奶奶，苏绣大师，蜀绣师傅...是你们让我明白，艺术不分高低，手艺不分贵贱。演戏是手艺，做人是根本。”
最后，她看向《光影边缘》剧组的方向：“陈导，谢谢您给我机会演阿珍。我会继续努力，当一个好演员，讲好中国故事。”
下台时，她经过苏灵儿身边。苏灵儿勉强笑着鼓掌，但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失落。
回到座位，戴言轻声说：“实至名归。”
李萱握紧奖杯，笑了。
颁奖礼结束后，她又被媒体包围。这次的问题多了几分尊重。
“双提名中一个，会觉得遗憾吗？”
“不会。《暗香》的林晚晴已经活在观众心里了，这比奖杯更重要。”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休息几天，然后...继续拍戏。”李萱笑了，“演员的本职就是拍戏，不是吗？”
深夜，庆功宴上。李萱喝了一点酒，微醺。她走到露台，北京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手机震动，是米勒导演发来的消息：【恭喜。我就知道你会赢。】
李萱回复：【谢谢导演。《金山》什么时候上映？】
【明年春天。到时候来美国宣传？】
【一定。】
又一条消息，是戴言：【我在停车场等你，送你回去。】
李萱收起手机，看着手中的奖杯。金色的凤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从威尼斯到金凤奖，从质疑到认可，这条路她走了很久。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转身，走进夜色。
前方，还有更多角色等着她，更多故事等着她。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