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没事吧?”
郑闲的声音依旧温柔,但那温柔之下,却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李舒婉脸色煞白,惊魂未定,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紧紧抓着郑闲的衣袖:“我……我没事,郑闲,我没事。”
郑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那名自尽的死士头领尸体旁,蹲下身,从对方的衣领内侧,撕下了一块小小的布帛。
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古朴的字体——“王”。
太原王氏。
“五姓七望……”
郑闲低声念着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好,很好。”
他站起身,将那块布帛捏在掌心,感受着上面金线的质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原本只想断了你们的财路,让你们安分一点。”
“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转头看向程处默和秦怀玉,那冰冷的眼神让两人心头一凛。
“处默,怀玉。”
“在……在!”两人下意识地应道。
“帮我个忙。”
郑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回去告诉你们父亲,就说我说的,从今夜起,长安城,要变天了。”
“五姓七望,这个名号,太旧了。”
“我,不喜欢。”
程处默和秦怀玉被郑闲那句“我,不喜欢”说得浑身一哆嗦,那平淡的语气里蕴含的,是足以倾覆山河的意志。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与……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
长安城,要变天了!
五姓七望,这四个字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大唐所有勋贵的心头,甚至连他们的父亲,当朝国公,在面对这些传承数百年的庞然大物时,都得礼让三分。
可现在,郑闲,这个被郑氏逐出家门的弃子,却要凭一己之力,掀翻这座大山!
这简直是疯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平静而冰冷的面庞,他们却觉得,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郑闲……你……”
程处默喉咙发干,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劝阻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放心!”
他最终一拍胸脯,大声道,“我老程一定把话带到!他娘的,这帮老东西早就该拾掇拾掇了!敢动我兄弟,活腻歪了!”
秦怀玉也重重点头,神情严肃:“郑兄,我们即刻回城。你自己……万事小心。”
郑闲的目光柔和了一瞬,点了点头:“去吧。”
他知道,程咬金和秦琼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是纯粹的武将,对五姓七望这些门阀士族,本就没什么好感。
将消息透露给他们,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在向皇帝陛下递上一份投名状。
他要动的,是国之蛀虫。只要他不举旗造反,李世民只会乐见其成,甚至会在暗中推波助澜。
看着程处默和秦怀玉火急火燎地带着亲兵翻身上马,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郑闲这才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场中。
空气中,血腥味与泥土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死状凄惨,为这片丰收的土地平添了几分肃杀。
“定方,仁贵。”
郑闲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
“属下在!”
两人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身上未干的血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把这里处理干净。”
郑闲淡淡地吩咐,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另外,传我的命令下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从今晚子时开始,我要太原王氏在长安城的所有产业,全部关门。”
“我要他们的粮铺里,一颗米都卖不出去;他们的布庄,一尺布都无人问津;他们的钱庄,挤满了前来兑换银钱的人。”
“我要所有跟他们合作的商号,立刻断绝往来。但凡有半点迟疑的,视为王氏同党,一并处理。”
“我要让‘王’这个姓氏,在长安商界,成为瘟疫的代名词!”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字字诛心。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这是不死不休的绞杀!
苏定方和薛仁贵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凛,随即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们不是商人,但他们听得懂这其中的狠辣。
这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来得更加残酷,更加不见血的致命。
“属下,遵命!”
两人沉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昂扬的战意。
郑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走到那堆篝火旁,火堆因为无人添柴,已经有些黯淡。
他俯下身,从灰烬里扒拉出几个黑乎乎的疙瘩,用树枝轻轻敲了敲外壳。
一股焦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烤红薯滚烫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内瓤,热气腾腾。
他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李舒婉面前。
“尝尝,应该烤得刚刚好。”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独有的温柔,仿佛刚才那个下令要让一个顶级门阀万劫不复的修罗,只是众人的错觉。
李舒婉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沾染了些许灰尘的俊朗侧脸,又看了看他手中香气扑鼻的烤红薯,眼眶一红,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不是被吓的,而是……心疼。
她扑进郑闲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闷声哭泣着:“郑闲……实在不行,咱们不跟他们斗了!”
郑闲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却没有多说什么。
商场如战场!
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沉默良久,郑闲还是解释起来。
“是我,挡了他们的路。”
郑闲的眼神穿过李舒婉的肩头,望向远处那片金黄色的玉米地,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他们以为,大唐还是那个由他们说了算的世家天下。他们错了。”
“这个时代,该变一变了。”
他低下头,在李舒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别怕,有我在。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
李舒婉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的恐惧与后怕,渐渐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所取代。
这个男人的怀抱,就是她最坚固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