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院内的死寂，却并非出自那昏迷的女孩，而是一个胆小的妇人。
她捂着嘴，满脸惊恐地看着那根骇人的琉璃管刺入女孩的皮肉，仿佛那针是扎在自己心上。
周文的心脏更是瞬间揪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想嘶吼，想扑上去阻止，可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目圆瞪，血丝满布，一副肝胆俱裂的模样。
郑闲却恍若未闻，神情专注而冷峻。他的拇指稳稳地压下，将琉璃管中澄澈的液体，一滴不剩地推进了女孩纤细的血管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当郑闲拔出针头，将那“凶器”收回时，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完了……
周文双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开始黯淡下去。
他请来的不是神医，而是一个用诡异手段折磨他女儿的疯子！
然而，就在他心如死灰，准备扑过去抱住女儿冰冷尸身的时候——
“咳……咳咳……”
一声微弱至极的咳嗽，如同天籁，猛地撞入周文的耳中！
他浑身一颤，以为是自己悲痛欲绝之下产生的幻听。
可紧接着，他又看见，女儿那原本青紫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
虽然很淡，却像是在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星！
她胸口的起伏不再是若有若无的颤动，而是变得平稳、有力。
那细若游丝的呼吸，也渐渐清晰可闻。
“妞妞？妞妞！”
周文连滚带爬地凑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在父亲的呼唤下，小女孩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但那双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有了生命的光！
活了！
真的活过来了！
周文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猛地转头望向那个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郑闲。
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骄傲、挣扎、不甘，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下一瞬，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砰！”
周文没有道谢，而是将头颅重重地磕在了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砰！砰！”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一次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瞬间红肿，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公子再生之恩，周文……周文没齿难忘！”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声音却无比的郑重和决绝，“此后，周文之命，便是公子的命！”
这一次的臣服，再无半分勉强，唯有发自肺腑的敬畏与狂热。
“起来吧。”
郑闲的语气依旧平淡，“死不了了，只是身子虚，接下来找个大夫开些温补的方子，好生将养便是。”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瓶瓶罐罐和金属器具收回木箱，盖上盖子，那份从容不迫，与周文的失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份风轻云淡，才是压垮周文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巨石，让他明白自己追随的，究竟是何等深不可测的存在。
郑闲站起身，不再理会周文父女，而是转向那群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的工匠，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提高：“都看够了？看够了就干活！”
一声断喝，如平地惊雷，将众人吓得一哆嗦。
“这院子里所有的破房子，全都给我推了！一间不留！”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一个看似是工头的老师傅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东……东家，这……这全都推了？那咱们住哪？而且……而且这些梁木都还是上好的料子，拆了太可惜了啊……”
“可惜？”
郑闲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木头盖的房子，风一吹就晃，火一烧就光，有什么好可惜的？我要建的，是能屹立百年不倒的楼阁！”
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方正的轮廓。
“从今天起，你们要学的东西很多。第一，去给我烧一种红色的砖头，要比市面上的青砖更小、更硬！第二，我要你们想办法炼出一种‘钢筋’，用来做房子的骨架！最后，我会给你们一种秘方，调配出名为‘水泥’的石浆，将砖石和钢筋，给我牢牢地浇筑在一起！”
钢筋？
水泥？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让在场所有的工匠都面面相觑，满脸的茫然与困惑。
这说的莫不是天书？
郑闲没兴趣跟他们解释太多，他转头，目光落在了刚刚爬起来，正小心翼翼抱着女儿的周文身上。
“周文。”
“属下在！”
周文立刻应声，姿态放得极低。
“你的第一个任务来了。”郑闲淡淡道，“我要在这长安城里，建起一座前所未有的建筑。工部、京兆府那边，若有不开眼的来聒噪，你知道该怎么做。”
周文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郑闲的意思。
这是对他的考验，也是他纳上投名状的机会。
“公子放心！”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周文必为公子扫清一切障碍！”
“很好。”
郑闲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眺望着这片即将化为废墟的院落，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等新楼建好，我要成立‘闲云商会’。到时候，最烈的美酒，最香的花露，最新潮的衣衫，都将从这里流向整个大唐，我要让‘闲云’二字，响彻长安！”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的是一种名为“野心”的烈焰，灼热得让周文不敢直视。
闲云商会……这名字听着淡泊，可从这位公子口中说出，却带着一股要将天地都纳入囊中的霸气。
周文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熟睡的女儿轻轻交给一个闻讯赶来的老仆，随即转身，原本因女儿得救而略显柔和的脸庞瞬间变得冷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