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殿之内，金丹真人的气息自然流转。
即便诸位真人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金丹期的生命层次天然形成的灵压，依然让殿中三位少年少女倍感压力。
他们面色微微发白，呼吸也略显急促。在这般压力之下，三人皆在咬牙坚持。
最先稳住心神的是那位短发少女。
她不过十三四岁模样，一身素净青衣。
十息之后，她经历最初的不适，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迎向诸位真人的注视。
紧接着，锦衣少年也调整好呼吸，虽然身体仍在微颤，但神情已恢复镇定。
最后才是那位麻衣少年，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凭借着过人的毅力硬生生抗住了压力。
“不错。”端坐云台最前面的宗主白忘机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白云宗这个考验弟子心性的传统由来已久，据说可以追溯到开派祖师白云真君时期。
祖师曾言：“修仙之路，天赋为舟，意志为桨。有舟无桨，终难渡苦海。”
因为在真正的修仙路上，天赋固然重要，但过人的意志同样不可或缺。
韩阳来时就听着白师兄讲解过这个传统，这才明白当年自己初入大殿时那种如山的压迫感从何而来。
原来从踏入殿门的那一刻起，宗门对弟子的考察就已经开始了。
回想起当初自己面对这股压力时的从容，他不禁会心一笑。
那时的他虽也感受到压力，但凭借着两世为人的心境，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环境。
现在想来，那份超出年龄的沉稳，恐怕也是让师尊陆明月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
“年纪不大，天赋确实出众，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了。”
韩阳的目光落在那个剑灵根的短发少女身上，带着几分欣赏。
要是意志不过关，在十位金丹真人的注视下，怕是立马能昏厥过去。
但这位不仅顶住了压力，还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这份意志力确实难得。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加分项。
就在众人暗自评估之际，王怀瑾长老领着此次入选的四十五位内门弟子步入大殿。
看到这位熟悉的老者，韩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这位王长老不仅是韩家老祖韩善长的至交好友，当年也是他亲自引领自己入殿参加收徒大典。
一晃二十年过去，对方已凭借积累的功绩从普通执事晋升为外门长老，却依然负责着引领新人的职责。
想到这里，韩阳不自觉露出温暖的笑容。
“来了。”碧渊真人轻声说道，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王怀瑾长老上前一步，朝云台最高处躬身行礼：
“启禀宗主，今日灵根测试已毕，共收录内门弟子四十五人。
其中上品单灵根，风雷异灵根一人，上品双灵根三人，上品三灵根二十三人，上品四灵根十五人，上品五灵根一人，中品双灵根二人。
名录在此，请宗主与诸位真人过目。”
“辛苦王长老了，去吧。”白忘机袖袍轻挥，一份玉简轻飘飘飞入他手中。
王长老退走后，四十五位少年少女立于殿中，面对上方那如山似岳的无形压力，显然尚未适应。
不少人双腿微微发颤，面色苍白如纸，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更有甚者浑身瘫软，全靠身旁同伴搀扶才能站稳。
能抬头的少年看着云台上那些气息渊深的金丹真人，这些少年心情复杂无比，既敬畏又向往。
云台上的真人们个个高不可攀，或威严或淡漠，让这些十几岁的少年在这个庄严的大殿中，站如喽啰。
这些表现让在座的诸位真人纷纷摇头。坐在韩阳身旁的金霞真人传音道：
“明阳师弟你看，这一关就刷下去大半。有些人意志实在太差，连收徒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确实，在场弟子天赋虽有差距，但能进入内门，资质都不会太差。
收徒从来都是综合考量，若是连这点无形压力都承受不住，未来的道途恐怕也走不远。
不过，人群中也有表现出色的。
约莫十余人稳稳站立，抬头直视前方，目光中虽有紧张，却更多是坚定望向云台高处。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一位风雷异灵根少年，他身形修长，眼神灵动，很快就在压力下找到了平衡。
紧接着是那位五灵根少年，虽然资质在众人中不算出众，但心性之坚韧却令人刮目相看。
“此二子倒是不错，能在我等注视下这么快缓过神来。”赤焰真人赞道。
那里，十位金丹真人依次端坐，服饰各异，气度非凡。
有的道袍古朴，有的霓裳璀璨，有男有女，或威严，或清冷，每一位都是一座需要仰望的山峰。
而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不约而同汇聚在了后排一位身着紫金道袍的青年真人身上。
在诸位真人或威严或淡漠的气场中，就他不一样。
他一脸乐呵呵的笑容，如同穿透阴云的阳光，似乎格外具有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心生亲近之意。
与其他真人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可亲的师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是……明阳真人！”
不知是谁在心中低呼了一声。
霎时间，所有尚能抬头的少年少女，目光都变得无比炽热，紧紧追随着那道紫金道袍的身影。
不过对方太耀眼了，让许多人甚至感到些许自卑。
“东极域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剑败圣地圣子，最强金丹剑修！”
“枯荣体！”
“天才炼丹师！”
……
这些响彻整个大域的名号，此刻竟与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年轻真人对上了号。
对这群初入仙门的少年而言，这等传说中的人物，本该遥不可及。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在长辈讲述的故事中听着这位真人的事迹长大的。
就连那三位身负极品灵根的天才弟子也不例外。能够如此近距离见到这位名震东极域的传奇人物，那种激动与崇敬之情难以言表。
特别是那位剑灵根的短发少女，从进入大殿开始，视线就再也没有从韩阳身上移开过。
她紧握着双拳，眼中除了崇拜，更有一份想要追随的坚定。
待众人稍作适应后，白忘机缓缓开口：
“第五闻歌，你身负剑灵根，天赋异禀。我白云宗内有三座剑修主峰，白云峰、碧渊峰、金霞峰，皆是剑道传承之地。你愿意入哪一峰修行？”
按照白云惯例，极品灵根弟子往往会选择与自身属性最为契合的山峰，而剑灵根无疑最适合那三座剑修主峰。
那位名为第五闻歌的短发少女坚定摇头：
“回禀宗主，弟子来自西秦第五家族，此次跨越千亿里山河来到吴越，就是为了拜入明阳真人门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云台上的真人们纷纷交换着惊讶的眼神，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几位老牌真人也睁开了眼睛。
西秦皇朝位于东极域中心，第五家族更是西秦境内赫赫有名的元婴仙族。
如此遥远的距离，如此显赫的出身，竟会专程前来白云宗拜师，这确实出乎众人意料。
但转念一想，以明阳师弟如今名震东极域的声望，会有天才慕名而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能够在三十岁前结丹，并且剑败五行圣地圣子的战绩，放眼整个东极域都是凤毛麟角。
更不用说他在丹道上的惊人天赋，已然成为年轻一代修士的楷模。
碧渊真人忍不住开口道：“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紫霞峰以丹道为主，虽然明阳真人剑道造诣高深，但毕竟不是专门的剑修传承。你这剑灵根乃是万中无一的剑道天才，若是不能得到合适的剑道传承，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番话说的恳切，碧渊峰作为宗门三大剑修传承之一，确实是最适合剑灵根修行的地方。
其他几位真人也纷纷点头，显然认同这个观点。
第五闻歌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依然坚定望向韩阳：
“弟子知道紫霞峰以丹道闻名。但弟子更知道，明阳真人丹剑双绝！不仅丹道造诣高深，剑道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弟子愿追随真人修行，即便不能专精剑道，也绝不后悔！”
“况且，弟子认为，真正的剑修不在于传承何处，而在于持剑之心。明阳真人的剑，正是弟子心向往之的境界。”
“韩师弟，你的意思呢？”白忘机微笑着询问道，“看来你的名气，连西秦的修仙世家都被惊动了。”
端坐后方的韩阳微微一怔。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他原本对收下这位剑灵根弟子并无打算，紫霞峰向来以丹道为主，确实不太适合培养剑修。
“宗主师兄，我紫霞峰一脉向来只收炼丹师。”韩阳婉言推辞，“如此剑道天才，来我紫霞峰岂不是明珠暗投？依我看，还是让碧渊师姐或者金霞师兄收下更为合适。这两位师兄师姐在剑道上的造诣深厚，定能将她培养成出色的剑修。”
少女闻言，眼眶顿时泛红，却仍倔强抬起头：
“弟子此志未曾动摇！我心如顽石，只求真人收我为徒。即便不能习剑，也愿随侍左右，端茶递水，绝无怨言！”
说着，她竟然直接跪倒在地，向着韩阳的方向深深叩首：
“请真人成全！”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一个出身元婴世家、身负极品剑灵根的天才，竟然如此执着地要拜入以丹道为主的紫霞峰，甚至不惜放弃专精剑道的机会。
其他真人见状，不禁感慨：
“韩师弟这名气，真是让人羡慕啊，想我赤焰峰炼器传承也不差，怎么就没有这等天才主动上门呢？”赤焰真人摇头笑道。
“如此良才，主动送上门来，韩师弟还要推辞，真是……”金霞真人也打趣道，”若是让其他宗门知道，怕是要说我们白云宗不知珍惜人才了，要知道，剑灵根可是千年难遇，放在哪个宗门不是被当成宝贝供着？”
裴诗涵也笑着说道：“韩师弟就收下吧，我看这丫头是铁了心要拜你为师。这般诚意，在如今的修仙界可是难得一见。”
“对啊，韩师弟此次大典第一次收徒，我等师兄可不会跟你抢，你想要就挑好了。”青冥真人出声劝道。
白忘机也笑道：“师弟何必过谦？以你在剑道上的造诣，教导这位弟子绰绰有余。况且，我白云宗向来尊重弟子意愿，既然她执意要拜你为师，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韩阳望着少女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
对于天赋高的弟子，在往届都是各位真人争抢弟子，如今却是弟子执意要跟随他，这份诚意，确实难得。
沉吟片刻，他终是点头：
“既然如此……你可愿入我门下？”
“弟子愿意！”
第五闻歌激动得发抖，当即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叩首三次，每一次都郑重无比。
“弟子第五闻歌，拜见师尊！”
这一刻，殿中其他弟子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能够拜入明阳真人门下，对他们而言不亚于一步登天。
特别是那些今年专门冲着韩阳而来的弟子，此刻更是眼含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有这般机缘。
就连那位水灵根少年和火土双灵根少年余知，也都流露出向往之色。
韩阳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第五闻歌托起：“既入我门，当时刻谨记门规，勤修不辍。起来吧。”
“谢师尊！”
……
通过今日一番交谈，韩阳对宗门收徒的规矩也算是彻底了解了。
像白云宗这样的大派，虽然名义上收的是亲传弟子，但实际上更接近于大学导师制的传承模式。
每位金丹真人都有自己的研究方向和专业领域，弟子们则根据自己的兴趣和天赋选择适合的导师。
对于天才弟子，更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弟子可以选择心仪的师尊，师尊也会考察弟子的心性和潜力。
这种开放而灵活的制度，确保了人才的最佳配置。
在座的各位真人在选择弟子时都十分谨慎，不仅看灵根天赋，更注重弟子的心性品质。
每位金丹真人都会根据自身特长招收弟子，做到因材施教。
比如赤焰真人擅长炼器，门下多是火系灵根弟子。翠微峰以灵植见长，招收的弟子多为木系灵根。而紫霞峰作为丹道传承，自然更青睐有火木灵根的弟子。
这种制度既能保证各峰特色传承不衰，又能为宗门培养出各方面的人才。
而且不同山峰之间的弟子经常交流学习，形成了良好的学术氛围。
作为新晋金丹，今年是韩阳第一次开山收徒。
按照宗门惯例，新晋真人在首次收徒时享有优先选择权。这既是对新晋真人照顾，也是为了让各峰传承能够及时补充新鲜血液。
更不用说以他如今在宗门的地位，即便看中了哪位弟子，其他真人也都乐意相让。
毕竟韩阳不仅是宗门道子，更是白云宗未来的希望，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培养出优秀的传人。
“韩师弟若有中意的弟子，尽管开口。”金霞真人笑着传音道，“以你的声望，这些小家伙怕是都盼着能拜入你门下呢。”
韩阳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不少弟子正偷偷向他这边张望，眼中满是期待。
果然，在后续的弟子分配中，只要韩阳对哪位弟子稍露意向，其他真人便会主动退让。
考虑到紫霞峰未来的发展，毕竟他们一脉人丁稀少，加上这一届天赋出众的弟子较多，韩阳决定多收几位弟子。
一个峰头的兴盛，不仅需要顶尖的战力，更需要优秀的中坚力量。
除了先前已经收下的剑灵根少女第五闻歌外，他又选中了那位火土双灵根的麻衣少年。
“余知，你可愿入我门下？”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狂喜。
他几乎是颤抖着走出队列，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愿意！弟子余知，拜见师尊！”
这一拜，郑重无比，额头几乎触地。起身时，少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对这个出身于白云宗辖下普通农户家的少年而言，能够拜入名震东极域的明阳真人门下，简直如同美梦成真。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修仙背景的父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子弟。
往日的他，最大的奢望不过是能远远望见天上御剑飞过的白云宗仙长，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成为明阳真人的亲传弟子。
“起来吧。”韩阳微笑着点头，“既入我门，当勤修不辍，不负仙缘。”
起身时，少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但他倔强没有让泪水流下，只是用粗糙的手背快速擦了下眼角。
待韩阳选完，其他真人才开始挑选弟子。
“林若水。”白忘机看向那位锦衣少年，“你可有心仪的山峰？”
林若水恭敬行礼：“弟子愿听从宗主安排。”
碧渊真人此时开口：“宗主师兄，这弟子与我碧渊峰水法相合，不如就让他入我门下吧。”
白忘机点头准允：“善。林若水，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林若水虽然没能拜入韩阳门下略显失望，但能够进入以水法闻名的碧渊峰，也是不错的选择。
随后是风雷异灵根的弟子，被金霞峰收走。
金霞真人笑道：”风雷属性，正合我金霞峰的传承。小子，你可愿随我修行？”
那风雷灵根少年激动点头：“弟子愿意！”
宗主白忘机今年似乎没有收徒的打算，始终含笑端坐云台，看着各位师弟师妹挑选心仪的弟子。
作为一宗之主，他更多考虑的是整体平衡，不会与各峰争夺弟子。
待几位真人各自收下两名上品双灵根弟子后，便不再继续收徒，开始分配剩余的内门弟子。
韩阳也分到了五名具有火灵根的上品三灵根弟子，这些弟子将被纳入紫霞峰内门培养。
以他们的资质，若得机缘，未来或许有望凝结假丹，成为宗门的中坚力量。
按照宗门惯例，这些内门弟子稍后还需经过考验，届时紫霞峰上的诸位内门长老和假丹真人会从中挑选合眼缘的收为弟子，延续传承。
待诸位真人挑挑选选之后，殿中只剩下那位上品五灵根的少年依然无人问津。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望着其他弟子都被各峰收入门下，眼中难掩失落。
诸位真人看着这个资质特殊的孩子，都不禁面露难色。
“上品五灵根虽然资质不错，但修炼所需资源实在太多。我翠微峰以灵植为主，怕是供养不起。”
“确实，培养一个五灵根的资源，足够培养五个三灵根。”
各位真人纷纷摇头，显然都不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若是极品五灵根——那被誉为化神之姿的绝世资质，整个白云宗都会倾尽资源悉心培养。
历史上每一个极品五灵根的出世，都会引起各大宗门的疯狂争夺。
但眼前这位少年只是上品五灵根，虽然也算天赋出众，却远未达到让宗门不计代价投入的程度。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各峰自然会优先选择性价比更高的弟子。
五灵根修士的修行之路格外艰难。
他们需要同时滋养五行灵根，每个境界突破所需的灵力的都是单灵根修士的五倍以上。
更不用说结丹时要求五行圆满，任何一系的欠缺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再加上后续的筑基灵物和结丹灵物，每一件都需要对应五行属性，收集难度极大。
即便侥幸结丹成功，后续的关卡更是需要海量资源堆砌，这对任何一个峰都是沉重的负担。
韩阳见状，想到紫霞峰如今资源充裕，也不差这一点，便开口道：“既然诸位师兄师姐都有顾虑，那就让这孩子来我紫霞峰吧。”
那少年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急忙上前行礼。
虽然不能成为真人的亲传弟子，但是能够进入以丹道闻名的紫霞峰也很不错，以后丹药不会缺了。
如此，紫霞峰内门弟子中，便又多了一人。
至此，第一日的收徒大典圆满结束。
这一批中，成为核心弟子有六人。
而韩阳一共收下了三位亲传弟子：
十三岁的剑灵根少女第五闻歌、十三岁的火土双灵根少年余知、以及十岁的陆家少年。
“随我回峰吧。”韩阳带着九个小不点离开了白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