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北城的残阳将天际染成一片猩红,城墙下的厮杀声如同被踩碎的蜂巢,密密麻麻地钻入耳膜。王宝宝踏着血污站在城头,虚无剑上的血珠尚未滴落,北莽阵中便传来三声震彻旷野的长啸。
三道身影踏空而来,衣袂翻飞间带起凛冽的罡风,将城头的烟尘尽数吹散。为首者身披玄铁鳞甲,面容如刀削斧凿,正是北莽武道第一人,“铁山”拓跋菩萨;左侧是个枯瘦老者,双手藏在宽大的袖袍里,指尖偶尔露出的青黑让人不寒而栗,乃北莽毒功宗师耶律虹;右侧则是个青衫剑客,身形飘忽不定,腰间长剑未出鞘,却已散发着割裂空气的锐劲,正是“风剑”慕容邪。
三大宗师呈三角之势落在城头,瞬间将王宝宝围在中央。拓跋菩萨瓮声开口,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王宝宝?能接王仙芝三拳不败,确实有几分能耐。今日便让老夫掂量掂量,北凉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王宝宝握紧虚无剑,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拓跋菩萨的刚猛、耶律虹的阴毒、慕容邪的迅疾,三者互补,显然是早就演练过的合击之术。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虚无珠悄然转动,将体内刚恢复的真气梳理得愈发凝练。
“一起上吧。”王宝宝的声音平静无波,剑峰微微抬起,指向拓跋菩萨。
拓跋菩萨怒极反笑:“狂妄!”话音未落,他已如出膛炮弹般冲出,玄铁拳头带着崩山裂石之势砸来,拳风未至,脚下的城砖已率先崩裂,碎石飞溅如箭。
王宝宝不闪不避,左手成掌,掌心对着拳锋,看似要硬碰硬,实则掌缘在接触的刹那微微倾斜,如同溪流遇石般顺势偏转。这正是他融合了柔剑身法与太极卸力的掌法,看似轻柔,却能将刚猛之力引向侧面。
“砰!”拳掌相交的瞬间,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王宝宝借着反震之力飘然后退,稳稳落在三丈之外,而拓跋菩萨那势在必得的一拳,竟被引向旁边的箭楼,硬生生砸出个丈许宽的缺口。
“好身法!”拓跋菩萨眼中闪过讶异,正要追击,却见一道青影如鬼魅般掠过——慕容邪动了。他的剑依旧未出鞘,仅凭指节敲击剑鞘,便发出一串尖锐的音波,如同无形的利刃直刺王宝宝识海。同时他身形飘忽,绕到王宝宝侧后方,袖袍一甩,三道无形的剑气悄无声息地袭向腰侧。
这剑气快得不可思议,寻常武者根本无从察觉。但王宝宝体内的虚无珠却猛地震颤了一下,一股微弱的吸力自发涌出,竟让那三道剑气的轨迹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就这刹那的停顿,王宝宝已侧身避开,虚无剑反手撩出,剑光如新月般划过,逼得慕容邪不得不后跃避开。
“有点意思。”慕容邪舔了舔唇角,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你的剑,比传闻中更滑溜。”
就在此时,耶律虹枯瘦的手掌终于从袖袍中探出,那手掌呈现诡异的青紫色,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汁液,遥遥对着王宝宝一按。一股腥臭的气浪顿时弥漫开来,所过之处,城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化作黑褐色的粉末。
“蚀骨散,沾之即死。”耶律虹的声音像破锣般刺耳,“年轻人,跪下受死,老夫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王宝宝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这毒劲阴邪霸道,寻常内劲根本无法抵挡。但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毒浪踏出半步,左手虚握,引导着虚无珠的力量汇聚于掌心。当毒浪触及掌心的刹那,那股阴邪的劲力竟如泥牛入海,瞬间被虚无珠吞噬殆尽,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什么?”耶律虹脸色骤变,他这蚀骨散连金刚境的武者都能腐蚀,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王宝宝没有给他深究的机会,抓住三人阵型松动的瞬间,身形如电般冲向拓跋菩萨。他知道这三人中,拓跋菩萨的刚猛最难缠,必须先打乱他的节奏。虚无剑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分别指向拓跋菩萨的咽喉、心口与小腹,剑招刁钻狠辣,却又带着一股圆融的韵律,正是融合了西楚剑法与北凉刀法的精要。
拓跋菩萨怒吼一声,玄铁拳头舞得密不透风,将剑影尽数挡下。金属碰撞声密集如爆豆,火花在两人之间炸开,照亮了彼此带血的脸庞。王宝宝借着剑与拳碰撞的反震之力,身形忽然拔高,右脚如鞭般抽出,带着破空之声踢向拓跋菩萨的面门。
这一脚角度刁钻,拓跋菩萨猝不及防,被踢得踉跄后退,玄铁盔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找死!”拓跋菩萨彻底怒了,周身气势暴涨,玄铁甲胄上竟浮现出淡淡的红光,显然是动用了某种燃烧气血的秘术。他双拳齐出,拳风交织成一张巨网,将王宝宝所有闪避的路线封死。
王宝宝眼神一凛,知道不能硬接。他猛地收剑,双手成掌,掌心相对如抱圆球,体内真气按照《虚无万象经》的法门急速运转,将刚才虚无珠吞噬的毒劲与慕容邪的剑气内劲,尽数转化为自身所用。
“破!”
王宝宝双掌向前推出,看似平平无奇,却带着一股包容万象的虚无之力。这股力量撞上拓跋菩萨的拳风巨网,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阵细微的“嗤嗤”声——那坚不可摧的拳风,竟如冰雪消融般,被虚无之力悄无声息地吞噬、瓦解。
“这是什么功法?”拓跋菩萨失声惊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劲正在飞速流逝,仿佛遇到了无底洞。
慕容邪与耶律虹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支援。慕容邪的剑终于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斩来,快得只剩下一道流光;耶律虹则再次催发蚀骨散,这次的毒浪比刚才浓郁了三倍,连空气都被染成了青黑色。
王宝宝腹背受敌,却丝毫不乱。他左脚为轴,猛地旋转身形,虚无剑顺着旋转的力道横扫而出,先是格开慕容邪的快剑,剑势不减,带着一股刚猛的旋劲劈向耶律虹的毒浪。同时,他左手暗中引导虚无珠,将拓跋菩萨源源不断涌来的内劲,以及慕容邪剑上的锐气,尽数纳入其中。
虚无珠在丹田内高速旋转,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华,吞噬的各种内劲被迅速提纯、转化,不仅没有对王宝宝造成负担,反而让他的真气愈发浑厚。
“他在吸收我们的内力!”耶律虹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喊道,“快撤离!”
但已经晚了。王宝宝借着旋转之势,将提纯后的内劲尽数灌注于虚无剑中,剑峰陡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道凝聚了三大宗师部分内劲的剑气破空而出,先是斩断了耶律虹的毒浪,接着震开慕容邪的长剑,最后重重斩在拓跋菩萨的玄铁甲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拓跋菩萨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城墙上,玄铁甲被劈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慕容邪与耶律虹也被剑气余波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
城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风吹过破损城墙的呼啸声。王宝宝拄着虚无剑喘息,脸色有些苍白——同时吞噬三大宗师的内劲,对他的经脉负荷极大。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丹田内的虚无珠比之前凝实了许多,显然在这场激战中得到了极大的成长。
拓跋菩萨挣扎着站起,看着王宝宝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不甘:“你……你不是人……”
王宝宝没有回应,只是缓缓举起虚无剑。阳光透过剑峰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如同此刻的战局——虽然艰难,但胜利的天平,已悄然向他们倾斜。
远处,徐凤年挥舞着春雷刀斩杀了一名北莽千夫长,看到城头的景象,放声大笑:“王宝宝,好样的!”
城头上的北凉士兵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如虹。王宝宝望着城下依旧汹涌的北莽大军,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虚无剑。他知道,这场以一敌三的死战只是开始,但只要虚无珠还在,只要他的拳与剑还能挥动,就绝不会让北莽铁骑踏过拒北城一步。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色笼罩战场。拒北城头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王宝宝带血的身影,也映照着他身后那道由无数北凉儿女用血肉筑起的,永不弯折的脊梁。